断断续续,低声压抑的哽咽声及时将苏景容的神识拉回,苏景容俯身想要把埋在锦被中的脑袋转出来。昭宁偏生不如他意,他扯她就用力往被里拱,直到锦被被大力揭开,昭宁那双红肿的眼睛才无处藏匿的出现在苏景容眼底。
“昭宁,都过了这些天你的气就还没消?”被子揭开不到一秒又重新安好无损盖在昭宁的身上,语气捎带柔软。
昭宁委屈巴巴的扫了他眼,抬着被子一埋又钻进被褥中躲藏起来,锦被缩成一团,不时还轻微抖擞几下。由此可见,躲在被褥中的人还没有停止抽泣。
“昭宁,若是别的事我都可以顺着你,但这事不行。”苏景容找来凳子端正的坐在床前,放缓声调,开始给她讲着浅薄易懂的道理,“阿宁,我不会害你,我所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你好。李少将不差,无论样貌还是家世都配得上你,人品你更不用担心都是我亲自考察过后得出的结论。”
“虽然他的父亲同你父皇有些旧怨,但李少将知是非,懂情理,有他的维护你在将军府不会受到欺负。而他们更会看在我的份上看重你,绝不会让你受难过。平心而论,李少将是最符合你夫婿的人选。”
“我不要,那些都是你觉得的好,可我觉得一点都不好。我想嫁的是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而不是谁可以对我好,我就嫁给谁,谁的身份配得上我,我就该嫁给谁。”昭宁探出脑袋,用着一双红得跟小兔子一样的眼睛不甘示弱的控诉着。
“太傅,我不想嫁给别人,别让我嫁给别人好吗?”倔强的眼神渐渐软化,忧伤接触而来。
“阿宁——”
苏景容心中泛涩。
“太傅,午时长乐来过。”
话锋转得太快,苏景容有点懵,想到府中怪异的气氛,他问了句,“她欺负你了?”
昭宁摇头,紧捏着锦被眼泪又起泛滥成灾之势。
“别哭,有事同我说就是,眼睛哭瞎了得不偿失。”苏景容拉下被子,拿过案桌上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拭着眼角流出的泪水。
他温柔的触碰让昭宁得到了被呵护的感觉,一瞬间堆积在心头的郁气化作一股暖流消逝无影。眼泪擦好,苏景容收手,刚放好棉帕一只微凉的手就轻轻落落的放进了他的温暖宽厚的掌心。
“太傅,我都知道了,并不是你想让我嫁给李郁成而是父皇的意思对吗?”昭宁收敛好情绪,将悲伤化作成了力量止住了心头奔腾的泪意。
一热一冷的两只手一丝缝隙也没有的相贴着,苏景容合指将柔软的凉意包容在自己的掌心中,“原来是这样。”
苏景容能想象出昭宁听到这个结果时的气恼和震怒,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起初不信,现在倒是被狠狠上了一课。不过见昭宁还能平和稳定的与自己说话,苏景容才心落平地。
“我知道太傅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我没有怪罪太傅的意思。说来本来我的一条命和现在的荣华都是太傅给予的,我根本就没资格怪。”
苏景容不喜欢听她这样说自己,于是眉目一沉,“昭宁,不许看轻自己。”
“不,太傅你听我说。就算我看轻自己也只会在你的面前,能遇到太傅与太傅相处整整五年之久昭宁已经感觉是上天给与的厚待。我知道自己……”
刚开始苏景容觉得很正常,听着听着他就觉得很不对劲。
“太傅,如果父皇执意要下旨将我婚配别人,那么我也只能血染当场,以死明志。”
果然,他就知道。
“不嫁他,那么昭宁你想嫁谁?嫁我吗?”苏景容把她的手放回被褥,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不去看她一眼,“昭宁,我有未婚妻是不可能会娶你,你最好收起那份不该有的痴想,不要惹人诟病。”
气氛骤然直降,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俩人明明站得很近伸手能触及彼此。可昭宁不敢动,他们之间产生了一道无形的沟壑,将咫尺隔成了天涯。
昭宁紧紧攥着被子,身体绷紧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她的双肩不停抖擞眼眶红透,即便是这样她也硬生生阻止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想同苏景容是欢喜的,就算得到的结果不如人意,她也不能让眼泪来洗涤。
“我知道了。”
昭宁抬手用被子将自己脑袋捂住,黑暗中的她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喘,鼻音严重。心头那盏明亮的灯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不再葳蕤。
“你若不想太快成婚我可以同陛下周旋,尽量多拖延点时间给你着准备。昭宁,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如果你执意要用性命相抗,皇命难为,我也无能为力。”
他是臣子,就算位列太傅也只是天子手中的一名谋臣,又如何能做到左右皇命,枉顾圣意。
自那日后,苏景容更少来公主府了,府中下人猜论纷纷都觉得苏太傅肯定是受不了昭宁公主的矫情,打算分道扬镳。流言在公主府内无声扩散,最终一个偶然的午间它传入了昭宁耳中。
面对下人各种有声有色堪比话本子还精彩的讲述,昭宁只是稍稍顿步便恍若未闻般的从墙口从容越过,沾染一身风雨。
“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私底下议论主子,是不要命了吗?”昭宁走后,青竹掉头对着两名毫无察觉的下人严声呵斥。
两名下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清来者更是差点魂飞魄散,忙不迭地跪地连连磕头请罪,“青竹姑娘饶命,饶过小的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来人,将俩人拉下去各打三十大板以惩效尤,若府中再有人议论主子,当即杖毙。”
杀鸡儆猴,有了死令,府里的议论顿时消散如烟。
刚入七月,大雨一连就下了数日,淅沥沥的雨声日夜不停。下雨后气温也变得阴凉,为避免湿气染体昭宁的房间铺上了一层雪白的毛绒毯。雨天不不适合外出,昭宁就侧卧在房中的软塌上望着窗外的雨帘。看着水珠儿从房檐的青瓦间滴落,砸到地面变成了许多细小的水珠,水花四溅。
她一坐就是整日,也不觉得枯燥乏味,站在屋外的侍女换了两三波,她却还保持着最先的动作一层不变。昭宁能安安静静,对于侍女们来说再好不过,至于提醒她换个动作这件事情,她们很默契的一直选择缄口不提。
还是青竹上心,在发现侍女懈怠时斥责了几句,亲自进房提醒昭宁。但因为一个姿势用得太久,她的腿麻了,青竹又蹲在软塌前帮忙按摩缓解麻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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