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对视一刹那，顾昭容眉心剧烈一颤，这对眸子，这个眼神实在太像一个人。

————道以念

说罢，以念端着盛好的莲子粥，大步走出厨房，来到顾昭容身边时，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方才的话是以魔界魔君的身份说的，还望公主知晓。”

顾昭容微微屏息，心头一震。

怜若见以念走远后，缓缓起身，欠身向顾昭容行礼欲离开时，被却她开口叫住：“怜若姑娘请留步！”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怜若低头怯怯道。

“吩咐不敢当，听管家说这些年都是你在我元彻师兄身边照顾。”顾昭容一脸笑意道，向旁边侍女递了个眼神，侍女立刻奉上了一只精美匣盒，遂即打开，里面的金钗琅翠，明黄灼灼璀璨夺目。“我只是想送些小礼物给怜若姑娘，以表谢意罢了。”

怜若却是悚然一惊，不由慌了神：“公主这是何意？怜若只是一个下人，做的也是份内之事，受不起公主的大礼。”

顾昭容笑吟吟的握起她的手，温软道：“怜若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姑娘尽心照料我师兄多年，我不过想通过这一点薄礼略表谢意而已，再说我可从未将姑娘看作下人。”

见怜若神色松快了几分，顾昭容又道：“父皇有意将我许配给元彻师兄，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若是日后我真嫁到焚影阁，如此你我二人日后便是要姐妹相称的，想来与姑娘也是投缘，一定能相处和睦……只是如今他却……，我父皇恐怕不会再将我许配给他了。”

“公主其实......”怜若差点脱口道出冥惘实则身为女子，但终还是不敢违抗萧元彻的命令。

“其实什么？”顾昭容见她有话未尽，追问道。

怜若迟疑片刻道：“其实公子心中还是有公主的，对冥公子许是一时兴起。”

顾昭容读出了怜若似有事相瞒，但也不急追问，只故作一脸担忧地叹道：“哎，那个冥惘法力高强又这般跋扈，怜若姑娘一定要自己多加小心才是，若有任何需要差人来沉星殿寻我便是。”

怜若欠身感激道：“多谢公主美意！”

窗外，天幕被浸上了墨汁一般，丝丝缕缕化开来。

寝殿内红烛摇曳，似是心中不安的跳动，通明灯火却也驱不散她心中寒意。

以念独自默然坐在殿内，闻得冬夜里的风声簌簌，如有千虫万蚁噬心一般，每分每秒煎熬难当。

殿中的空气有些窒息，那种闷仿佛是从心底透露出来的，一层一层薄薄的裹上心间，渐渐透不过气来，以念起身欲去开窗，却见萧元彻款款踱步入内。

四下静谧，只有他清越的声音划破夜空：“我刚听侍女说今日冥姑娘为在下亲自下厨，不知在下可有机会一尝魔君手艺？”他温然而笑，眸光璀璨明亮，以念此刻方觉得，少年的容颜停留在他的脸上是如此和谐，也许他本就还是少年。

她讪讪道：“不过是碗最普通的莲子粥，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好意思献丑？”

“既然是魔君亲手所烹制，定然是三界内最好喝的莲子粥。”烛火红光中，他容色翩然如玉，带着无尽的欢喜神色。

携手落座于案几，以念从汤盅中，盛了一小碗粥放于他面前。

“已经有十年不曾吃到你做的东西了。”他的低眸看着那碗莲子粥，眼中旋旎着流光，恍若寒星点点，还不及去分辨那晶莹的光晕是何物，便与他四目相对，他认真道：“念儿，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勺子，正欲将那粥送入口中。以念突然按下他执勺的手，柔声道：“等等，这粥有些凉了，还是别喝了吧......”

他如孩童般粲然笑道：“不碍事，念儿煮的粥就是馊了，我也是要一滴不剩全部喝光！”

见他一口口吃下这碗莲子粥，温热的粥灌入他的口，他的喉咙，直抵五脏六腑。

以念轻轻一笑，眼中悲凉却更深了一层，抬眸望着他道：“元彻哥哥，这些年你可有想过若是能回到当年......”

他深深呼吸，眸中灿烂的琥珀色渐渐黯沉下去，接着她的话，道：“若是能回到当年我定不会离开你，那晚我就该陪在你身边，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自责。好在你回来了，这个噩梦结束了，十年，终于结束了。”

“噩梦结束了......”以念怔怔地重复着他的话，唏嘘道：“若是时光能倒回就好了，这经年光景或许就是另一番景象，你我也不必困顿在其中十年。”

你我最好的十年，却也是在困顿和苦痛中弹指挥间而过了。想到此间，她心中已是一片凄冷，全身上下彻头彻尾满腹凉意来袭，这股凉意似是从骨髓中漫出来的，不可遏制。

“我有点冷，元彻哥哥你抱抱我。”以念忍住眼角翻涌的泪水，伏身于他的怀中，他一如既往那样熟稔地将她圈在怀中，仿佛还是少年时，她的心从温软到酸楚，最后一次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过往难追，也不必倒回，你我还有生生世世......”他的眼神渐渐涣散，神色迷蒙起来，如同喝醉了一般，话还未说完，就埋首于她的脖颈之间。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月光在窗上素纱掩映下碎碎洒进，落在他的脸上冷清异常。眼泪无可抑制的滚落下来，滚烫得让人焦灼不安。

“元彻哥哥，对不起，你我终究是回不去了。”

以念将萧元彻扶到榻上，望着他平静的躺在那，伸手放于他的心口，那沉沉跳动的心还有万年灵力修为的内丹，只需轻轻施法，他的生命就会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