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大汉身后还站着两个手拿棒球棍的人。一看便知这三人是传销组织里专门养的打手，专门用来威慑被骗来的新人。既然是威慑，平时他们不会真的对窝点里的人动手。新被骗进来的人开始都想逃跑，在这些人的看管和震慑下，他们不敢逃，时间一久，等彻底被洗脑之后，他们也就没有要逃跑的心思了。传销之所以可以一直存在，也是因为除了骗钱，他们很少会从身体上伤害组织里的人。况且，被洗脑后，每每警察解救他们的时候，他们反而不愿意离开。可是，这些打手，尽管平时不打人，但不代表现在不会。

一看走不了，卫祥把抗在肩头的匡山放下，李海连忙过去扶他。晓丛看见卫祥从裤子后腰的口袋里掏出那把之前威胁过小矮子片警的匕首，知道他想与对方硬拼，立即喊道：“卫祥，不要。”

卫祥对他笑笑：“放心，你只知道我代体育课，但一定不知道我代哪一种。告诉你哦，我教的可是跆拳道。”说完居然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缎带绑在脑门，他冲晓丛眨眨眼：“而且是黑带高手哦。”

晓丛还是担心，对方三人，我方有战斗力的只有一个半，李海和他自己加起来也就算半个吧，正要再劝，却听阵阵警笛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光头三人闻声扭头，果然看见闪烁着红蓝光的警车正在朝这边开过来。

“总算赶上了。”晓丛心里的石头落地。刚刚卫祥和李海、可可在车里讨论如何扮演警察救匡山的时候，他下车给詹姆士·杨打了一个电话。虽然嘱咐了可可给学工部李部长施压，希望他能争取到让教育园区派出所和蓟城派出所出警，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徐琤说过如果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打给杨，晓丛相信徐琤敢说“任何”两个字，说明他在T市的人脉足够让他做出这样的承诺。于是他让杨帮忙联系蓟城的派出所立刻出警，做他们的后手。只是不知道，现在来的警察和警车，是李部长争取来的还是杨找来的。但无论如何，危机解除了。

光头、黄毛等人见警车愈来愈近，立刻拖着门口的那条黑背犬躲进平房里，反锁了门。

一共来了二辆警车，车里除了可可一人，就是两个开车的警察。可可从警车里下来，直奔匡山而去。

“匡山，身体有没有事？你可吓死老师了。”可可拉着匡山左看右瞧，发现他除了有点消瘦外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可可老师，我没事。他们没有打我，就是拿走了我的身份证和手机，隔绝了我跟外界的联系。我偷偷给李海发微信后，他们就彻底不让我碰手机了。”

“可怜的孩子，别再到处乱打工了，老师给你推荐校内的勤工助学岗位。”

“谢谢可可老师。”

“走吧。”

可可招呼匡山、李海坐进警车，卫祥也招呼晓丛：“走吧，咱们离开这儿。”

晓丛说：“等一下，你先上警车，我去找他们要匡山的手机和身份证。”

“我陪你一起。”

一个戴眼镜的警察也下了车，跟晓丛说：“我也去。省的他们不给。”

晓丛点点头，“好，谢谢。”

眼镜警察敲门：“把刚刚那孩子的身份证和手机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以后天天来查。”

门很快开了，黄毛伸手，手里挂着一个塑料袋，装着一张身份证和一个手机。晓丛接过来的时候，看见黄毛左手手腕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像一颗五角星。核对完身份证无误，晓丛对眼镜警察道：“身份证没错。可以走了。”

他们转身走向警车，黄毛在身后喊道：“喂~~”

晓丛回头，“什么事？”现在正牌警察在此，晓丛怕他会说出他们刚刚假扮警察的事情，谁知黄毛说：“现在这么关心学生的老师不多了，我没有为难这个孩子，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晓丛知道他这是在说不会跟警察说他们假扮的事，于是回应道：“谢谢。谢谢。”第一个谢谢，是在谢他没有为难匡山；第二个谢谢，是在谢他没有讲出他们假装警察的事。

可可和匡山、李海坐一辆警车，晓丛坐眼镜警察的这辆，卫祥开自己的夏利。很快就到了蓟城派出所，下午那个小矮子警察并不在。晓丛以为还需要做个笔录之类的，谁知眼镜警察把他拉到一边说：“你们走吧。今天的事我们这边不做任何记录，我们没有出警，你们也没有过袭警的举动。帮我给徐少带个好。”晓丛这下明白了，是他打给杨的那通电话起了作用，最终还是徐琤帮了他们。

晓丛说：“谢谢，请问怎么称呼，我得告诉我哥是谁问好。”

眼镜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哥？你是徐少的弟弟？哦，不好意思，我叫刘元。”

晓丛意识到自己的说法让他以为自己是徐琤的亲弟弟了，解释说：“我们是哥们儿，管他叫哥叫习惯了。”

刘元释然：“原来如此。我就说徐少一直托我们系统里的人找弟弟，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

晓丛问：“他在托警察帮他找弟弟？也就是说他弟弟还活着？”

刘元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徐少查徐郢的事，原本就是在暗处进行的，他也不知道晓丛跟徐少关系近到什么程度，于是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是很清楚。”

晓丛看他不愿意多说，也不强求。跟他就今晚的事情再次道谢后，与卫祥等人一同返回T市。

卫祥的小夏利此刻挤满了人，可可是女孩子，不好让她跟男生挤在一起，于是她还是坐副驾驶。后排，匡山坐在中间，晓丛和李海一左一右坐在他两侧。匡山给他们说这四天发生的事情。

中秋节18肥皂1班聚会完，匡山那个女老乡联系他说第二天带他去做家教的那家试讲。10月1日上午，匡山到约好的公交站等老乡。谁知那个老乡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男人，匡山说就是刚刚站在光头男身后的那二个。他们三人是开车来的，老乡说这二个人是她的朋友，来T市找她玩，正好可以送他去做家教的地方。匡山没做多想，就上了车。结果车越开越远，等匡山意识到车都快出T市市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有问题。那个女老乡自从上车就不再理他，他说停车要下车的时候，另外二个人就凶性毕露了。就这样，他被带到了蓟城的窝点。

被关进去的第一天，他们就没收了匡山的身份证和手机。等匡山不闹了，他们把手机还给他，威胁他给学校同学和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匡山给家里打完电话后，趁他们不注意，给李海发了条求救微信。但立刻便被发现了。再然后他就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外界了。这次和他一起被骗进来的一共有6个人，分开关在那个平房的两间卧室里。客厅里的人都是已经被彻底洗脑过的，就算警察让他们走，他们都不会走的。黄毛负责看管他们，给他们做饭吃，却不与他们交流。被关起来的这四天，传销的人不断给他灌输如何登上人生巅峰，听到后来，被与世隔绝的匡山都快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干嘛辛辛苦苦打工读书，按照他们说的马上就能赚大钱了。

“幸亏你们来了，再晚点，我估计都会被洗脑了。”

“读书可不是为了赚钱！”可可说，“你啊，都忘了开学班会上我说的话了么。读书是为了长见识，是为了在关键时候做出正确的人生选择。”

“可可老师，求你今天放过我，明天再教育我吧。我刚得到自由，已经够可怜了。再说，我是从贫困村出来的，我是全村人的希望，钱，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必须品，更是奢侈品。钱对我来说很重要。”

可可沉默了一下，说：“老师今天不教育你了。你好好休息。老师说到做到，一定给你争取到一个校内勤工助学的岗位。你要好好读书，读书才是真正能改变你命运的办法。而且哦，成绩好，操评好，能拿很多奖学金的呢。”

“恩，我知道。所以我才加入零一乐队。”匡山看着李海说，“对不起，李海，我其实对音乐和Band没有什么兴趣。”

李海拍拍他的肩膀：“室友，没事。进了我们零一乐队，就是一家人。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才对，以前我们都对你有偏见，你为了拿奖学金好好读书参加活动其实没有什么不对，而且，我们有信心，让你爱上音乐！”

晓丛看着其热融融的他们，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他没有想到，从前读书时没有体会到的同学爱，却会在工作后感受到。真好。

快到Z大时，可可央求晓丛：“晓丛，你帮我写这件事的情况说明好不好。你去要匡山身份证的时候，我给李部长打电话报平安了。李部长说十一过后上班交给学工部一个此事的情况说明材料。”她苦着脸，“我最不会写材料了。你是文秘科的，帮帮忙吧。好不好？”

晓丛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问她：“你给李部长打电话让他给警方施压的时候，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也没有办法使唤警方。只是让我们保护好自己，有事打110。”

卫祥听完狠狠按了两下喇叭：“打110管用的话，我们假扮警察干嘛！！！老狐狸！！！”

晓丛在心里叹气，学校这座象牙塔，既有匡山李海可可这样的师生同学情，也有像李部长这样不肯为学生尽全力的无情。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帮可可写材料，因为徐琤也参与其中，但他不能让徐哥在这件事情当中被提及。既然警方都不做记录，那么一定走的不是正规手续，不能给他添乱。

哥，你怎么还不回来，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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