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长平才回来,他一身狼藉,精神有些疲惫,到内屋看过妹妹,见她睡得安稳,稍稍放心。
出来听闻香述说经过,赶去衙门客房找到男人,他正打算要走,长平深施一礼,郑重道谢。男人还礼道,“官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兄台如何称呼?”
“贱名不足挂齿。”
“如蒙不弃,请到临江通判程家一叙,我全家扫榻相迎。”
“郎官客气了,江湖草莽,不敢登高门。”
话说一半,外面县丞手拿文书进来,递给长平,“郎官,此人竟是……”
长平接过一看,那人脸色微微有变,就要告辞,县丞伸开双手拦住房门不让他走。那人愠怒,“县丞这是干什么!”
县丞义正言辞,“阁下难道不知我为何拦你?从北狄牵羊归来的人,有何面目见家乡父老?”
那人双眼通红,就要发怒,长平忙拉开两人,让县丞出去。
“原来兄台是袁将军的幼弟袁疆,程杰失敬了。”
“败军之将,又受辱在后,不敢承受郎官抬爱。”
“将军言重了,我朝历来在北境几无胜绩,原不是一两个将帅之责,两朝武事不受重视,导致军内奢靡之风盛行,哪是一朝一夕的事,令兄羌城一役壮烈牺牲,程杰深感敬佩……”
袁疆灰心丧气“那是家兄英勇,而我却折辱门楣,令家族蒙羞,实在不敢再以袁家后人自居。即便回到军营,也是被耻笑,索性做个逃兵,苟延残喘,活几日,算几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查出来,我这就走了,免得给郎官添麻烦。”
长平正色道,“袁兄不要妄自菲薄!阵前被俘是因英勇杀敌,可不是贪生怕死!被俘后受辱也不是你的错,不为一时荣辱伤害自身,留下有用之躯以待来日报仇,这是正理!如果个个为了颜面自尊一死了事,那我南周江山由哪个来守?袁兄你从敌营回来,必定带回了有用消息,此时正当一同回营商议对敌良策,怎能听了几句闲言就一蹶不振?”
袁疆听了,双眼含泪,却不说话。长平握住他手,言辞恳切,“家父与舍弟已深入敌前,开埠市,通贸易,一为安定边民,一为取得敌情,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收复失地,重整河山,袁兄不愿出一份力么?”
袁疆心情复杂,想起亡兄,终于点头。
汪俞心终于迎来了第二次月经初潮,这次可真是疼了个惊天动地。
闻香做了一堆棉布带子,絮上软软的碎布,针脚细密地缝好,整齐码好摆在床头,又把汤药吹温端来给她喝。汪俞心对汤药已经认命,老老实实喝光,苦得整张脸皱在一起。
闻香边收拾碗盘,边拿蜜饯塞进姑娘嘴里。
“姑娘,刚才我听说陈王的营帐被北人偷袭了。”
“什么!”
汪俞心惊得一跳。
“那,那四,那陈王亲眷有没有损伤?”
“这个奴婢可不知道,只是听说北狄人率了一支三十人的小队,去陈王练兵的校场杀了一通,陈王手下倒是有些武功好的,两边互有损伤,也没打出胜负,后来北狄大队人马撤出了临江城,他们也随着走了,陈王没有继续追击。”
“那也许是没事……”
“姑娘,咱们这离临江城还有五十多里,又这么偏僻,就有流寇也是零星几个,不用担心。大公子去杀敌三天,也是一点没伤到呢!姑娘不用怕。”
“我没怕,我不怕……”
李胜男,你有没有出事。
忐忑难眠,汪俞心辗转反侧,混沌中恍惚看见李胜男一身是血,在满地尸首中哀哭,把她惊醒,再也不敢睡了。
正好天亮,汪俞心起身去找长平,长平也才起,见她来了,道,“正好你起了,咱们今日回临江。”
“哥哥,我四姐姐……”
长平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她没事,我打听过,陈王妃偶感风寒,陈王在行宫陪王妃,身边亲随也都带着,并不在军营。”
汪俞心这才放心。
长平看着妹妹,“你我这般挂念她,不知她可有惦记咱们?”
她肯定是没惦记的了,这个汪俞心还是明白的。
她可记得呢。
“我不喜欢兄弟姐妹,也不想要兄弟姐妹。就我一个人最好。”
袁疆果然随行到了临江,长平给他更名袁立江,安排在通判衙门做个不惹人注目的小吏,日间做些杂务,晚上就与长平绘制北狄與图,标记地名,因他低调收敛,通判府上下始终没人发现他本来身份。
这天两人讨论北狄风俗,讲到婚娶,一般长兄去世,弟弟便可娶了嫂子,接收兄长家产子女,归入自己名下。北狄民风彪悍,也没有贞节观念,这样另嫁小叔的事竟是习以为常。
长平问道,“那兄弟过世,兄长也一般娶回弟媳吗?”
“是的,都是一样的。就连北狄皇室也是这样,他们现任大王最新娶的王妃就是他哥哥的遗孀。”
长平啧啧称奇。
又谈到功过赏罚,汪俞心奉母命来给哥哥送单衣,就在一旁跟着听。
“北狄一直崇尚弓马骑射,有功的就赏这是平常的,有过的却也不一定就罚。”
长平奇道,“这是为何?”
“北狄大王曾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哪个武士也难免风沙眯眼,两脚抽筋,只要不是阵前怯战,畏敌逃脱,哪怕是投降也可以让他回来辩解,说得明白,情有可原,就找一个武士与他搏斗,三场两胜,赢了就可免罚,照常听用,输了也没有埋怨,该打该杀再无二话。”
长平不禁感慨,“我南周若能如此,想必胜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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