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黎庶内心大惊,一阵冷汗随即渗在了额头,心里如同万蚁啃噬,惶惶不安。
“慌什么?你我说话旁人又听不到,况且大殿里面静悄悄的,连个鬼都没有,你怕个屁啊怕。”
在灵魂的安慰下,申黎庶总算镇定了一点。
“属下刚刚进来,未曾看到。”
曾怘“哦”了一声,收了笑容,他看出申黎庶还有话要说,便也不赶他走,自己一边哗哗写着信,一边等着申黎庶往下说事。
“前段日子知县破案鸣冤四桩,震彻山阴,百姓闻之无不称赞说好,真是大快人心,不过这四桩案件定案之后,后三桩案件的被告主犯,其家产财务终要充公,还需尽快操办,然其财产重多,数目清点需精查细算,不知知县可否已经定下了办差的人选?”
曾怘“呵”了一声,道:“身为小吏,当该尽心尽责,管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申手分,要多做事,少说话,这才是为吏之道啊。”
申黎庶嘿嘿一笑,恭敬道:“下吏当谨遵君训。”
“若无其他事,就先回去吧。”
申黎庶作揖告退,按着原路折返,在大殿里又仔细看了半天,确认确实没有能藏身的地儿之后,方才安下心来,远远瞅了高堂一眼,抬头看到了天花板上的横梁又粗又长,想来小孩子也爬不上去,便长舒一气,拍拍屁股走了。
回到两房,召唤了一下自己的人手,申黎庶又悠闲地走到狱子里,这趟是秉公办案,申黎庶想把剩下的案子也给结了,手下们知道,都是一副苦瓜模样,狱子已无油水可捞,眼下山阴县勤勉为公的吏员寥寥无几,大伙儿都不愿意处理这些没有油水可捞的活儿,宁可让其越堆越多,是为懒政。
申黎庶回头一看,见叶平哭丧着脸,随即笑骂道:“你看你这刁婆子嘴脸,一天天净想着捞钱,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让你干?这活你愿意得干,不愿意还是得干,与其一脸哭丧样子,还不如乐观一点,把手头的活干清楚,干明了,要多做事,少说话,这才是为吏之道。”
叶平一脸委屈得作了个揖,道:“下吏当谨遵君训。”申黎庶看了看旁边的几人也是这个样子,唯独关傅云脸色寻常,自己的内心便有了少许欣慰,又看了看叶平,二人对比之下,对叶平又生了气。
申黎庶对准叶平的屁股轻轻一脚:“去,看看值房里头卓子明在不在。”
叶平一溜烟跑了,申黎庶便让关傅云提来一把椅子,同时使唤其他几人去了狱子的那排牢房,自己就在原地等着关傅云。
关傅云提来椅子,正准备给申黎庶说两句话,却见叶平拍着屁股一蹦一跳过来了,随即又把话咽在肚子里面。
“申手分,值房里头没人。”
申黎庶“哦”了一声,沉思片刻便恢复寻常,三人去了牢房那块,其余手力都在等着三人。申黎庶让关傅云把椅子摆好,自己上去趟了下来,舒舒服服翘起二郎腿,开始对着手下吩咐:
“剩下的人犯,十七个都是替人坐牢的替子,十个是堕民,三个老实市民,四个是外县人,你们过去挨个审讯,问问有没有伸冤的,带过来,让本吏亲自问问话。”
“叶平,你过去当监司,别让他们偷懒耍滑,偷奸取巧。”
几个人听见有四个是外县人,眼睛里突然冒起了光,申黎庶又笑道:“不过今日本吏没有带账过来,也不知道哪些是本地人哪些是外地人儿,你们自己问着看。”
“不过,第二排从左往右第七间牢房别进,谁都不许进去,叶平,你就好好看着。”
言外之意就是抓阄,谁抓到外地的谁就可以发笔横财,至于如何发财,申黎庶并不关心,这些手力们有的是办法,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原先众人还长着一张苦瓜脸,这下突然变得喜笑颜开,得了令纷纷跑进牢子开始挨着问话,谁都希望自己碰见外地的。
关傅云也准备去,却被申黎庶给叫住了。
“太热了,去看看值房有没有茶叶热水,给我泡来一碗,再找个蒲扇吹吹风。”
关傅云“哦”了一声,并无异议,反正衙门里头底层手力干的一般都是端茶倒水的活儿,很少有可以捞钱的油水,关傅云对钱也不是很在意,上次去送信得来的玛瑙被他当了两千钱,足够他补贴家用了。一个月发了两千的横财,关傅云早就满足了。
过了一会儿,关傅云就端着茶水提着一壶开水,咯吱窝夹着一张蒲扇过来了。见没地方放茶碗,又把东西放在地上,跑出去端来一张屁股大的小方桌,用袖子把方桌上的灰擦干净,用衣角将茶碗底部的灰尘拂拭完,恭恭敬敬放到桌子上,这才拿起蒲扇给申黎庶轻轻摇着风儿,一言不发。
“衙门里面近一百多个吏员,各个尖嘴猴腮,都是人模狗样的嘴脸,见人落井,便要下石,唯独你关傅云,确实难得的清流。”
关傅云得了夸赞,耳根红了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道:“应该的,应该的。”申黎庶见状,哈哈大笑:
“你连马屁都舍不得拍一巴掌,怪不得当了几年吏员,还只是个小小的手力。”
关傅云更不会说话了,申黎庶便一边吃着茶,一边和关傅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得知关傅云今年才二十四岁,是山阴凤林乡石亭人,就在县东二里,家中有一母一姊,姊还未嫁,自己也还没娶亲,不过前年原本定了亲,女方是千秋乡的城南村人,一场方腊叛乱,却把越州城墙外的千秋乡给糟蹋了,乡中人死七八,未婚妻也不见了踪影,加上父亲应召守城,死在了城墙上,娶亲之事就搁置下了。
“世道难啊,做老实人更难啊。”
申黎庶暗暗感叹,看关傅云都已经红了眼睛,便赶忙支开话题,聊了些城中趣事,又逗得关傅云喜笑颜开,申黎庶突然看向关傅云,笑眯眯的问道:
“都这么大了,你尝过女人味没有?”
关傅云面露羞涩,一只手摇着蒲扇,一只手挠着头发,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明,二人想谈甚欢,早就没了隔阂,关傅云又一脸憨笑的反问申黎庶:“申手分,你尝过没有。”
申黎庶被问的羞红了脸,原来他还没穿越的时候,这具身体原本被灵魂操控,每到月中,灵魂就会去一趟风流之地,干一些人间极乐之事,关傅云问的话,可把申黎庶为难坏了。
关傅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过却突然想到什么,突然一本正经道:“小吏原本那日送完信,叶平挑唆着我去万春楼里消遣,小吏正要进去,却老远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影,及其熟悉。”
申黎庶颇为好奇,问道:“那人是谁啊?”
“小吏便跟了进去,却见那人走到了楼梯上头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人多眼杂,但小吏眼神好使,那人正是邓贴司。”
申黎庶一愣,一巴掌痛痛快快拍到膝盖上:“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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