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玄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嘴巴,当众妄议一位国公对他一名小小的县伯来说,已算僭越。
安元寿听着敬玄的分析,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连忙替敬玄补充道:
“若是霍公一走,云中空虚,突厥人趁虚而入,断我大军后路,那么芦子关也会遭受前后夹击,不但断了我大军粮道,定襄也会成为一座孤城!”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出发前军略做的再好,也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既然突厥人暗地里还想对大唐进行致命一击,唐俭认为自己想要名垂青史的愿望落空了。
所以老头子一旦恢复了理智,就开始逐条分析先前收到的各种情报,想找出几条漏洞针对突厥人做出补救措施。
可惜。
很遗憾的是老唐没有找到任何能够利用的情报,坐在地上抓耳挠腮,连形象都顾不上了。
其实大家伙儿都清楚,若是突厥奸计得逞,帐篷里的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脱不了悲催的下场。
即便侥幸回到长安,恐怕也会因为未能识破突厥计谋的原因,被钉死在耻辱钉上,沦为笑谈。
“当务之急还是应把消息送出去!”
民部侍郎韦琨同样十分着急,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万万不能把一条命折损在这茫茫草原上!
安修仁掀开帐子在外面看了一眼,随即又钻了回来,神色凝重的说道:
“此事怕是不容易,颉利应该在暗中布置了好些人手,咱们的人想要出营根本就不可能。”
说完这句话,安修仁把目光落在了敬玄身上,其余几人也遁着他的目光纷纷看向了敬玄。
看我做甚?
难道我就有办法出去?
敬玄无奈的摊摊手:
“才刚得罪了颉利,诸位以为,突厥人会让我大摇大摆的走出军营?”
唐俭摸着胡子笑道:
“县伯不是元从飞骑么?难道这大营中就没有能帮县伯神不知,鬼不觉逃出生天的人手?否则县伯怎么得知消息的?”
敬玄张大了嘴巴,刚才牛皮吹得有点大,百骑能混入突厥军营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而且那几名百骑早就被自己留在芦子关打听妘姬的下落了,公器私用这种事情,那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旋即赔笑道:
“唐公,百骑的人手主要负责在外围收集情报,根本就无法混进来,眼下晚辈确实无能为力…”
唐俭听后,脸露苦涩,一边拿袖子抹着眼角、一边惋声叹息道:
“难道我等明知道突厥有异动却只能缩在这方帐篷里么?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唐十数万好男儿葬身草原么?若是那样,老夫再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不如趁早拔剑自刎,以谢天恩!”
老家伙说完就抽出敬玄放在桌上的大夏龙雀,寒光一闪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敬玄连忙伸出一只手死死将唐俭胳膊抓住,想不到这老唐还挺刚烈的,但动不动面朝长安方向自杀可是个坏毛病,得改!
“唐公莫要如此啊,您是我等使团的主心骨,可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呐,我大唐十数万好男儿还在等着唐公搭救啊!”
韦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了上去,将唐俭死死的抱住不让他寻短见。
连向来大大咧咧的安元寿也蹲伏在地上,半似恳求半似劝解道:
“唐公切勿自寻短见,大不了…大不了趁夜黑风高,我与太平县伯想办法杀将出去,就是拼着这一条命不要,我安元寿也一定将消息传给李公他们!”
这家伙说完还拿脚踢了一下敬玄,正在腹诽安元寿说完不经过大脑的敬玄,连忙回过神来强笑着称是:
“唐公,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啊,我等再好好谋划谋划,说不定有破敌之法呢?”
一见敬玄开口了,唐俭也不继续哭闹了,一把握着敬玄的手,急声问道:
“县伯计将安出?”
敬玄没作多想,本能的开始思考究竟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军营,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找义成公主把自己给送出去,可那样一来,一旦事情败露,恐怕会连累到义成公主,这是敬玄心中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而且此去路途遥远,先不说李靖会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战果转而调头对付南面的突厥人,说不定就连柴绍也已经拔营在北上的路途中了…
听敬玄十分详细的分析了一番领军众将的心态,安修仁也赞同的点点头:
“若换成是老夫,大概也会不管不顾直取颉利,这叫不成功便成仁,但只要颉利一死,南面的突厥人不战自溃,至多损失几万兵马而已,总归也算是达成了覆灭突厥的目标!”
“那如何是好啊?几万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大唐本就人丁单薄,如何能损失得起这么多将士?不如向朝廷求援,让陛下再多派些兵马镇守云中如何?”
没看出来,韦琨还是一个体桖百姓的官员,在这一点上倒是跟那些世家官员有些不一样。
“哪有那么容易,此次出战前后谋划长达数月之久,十余万将士已经是我朝眼下能出动的最大数目了,再多,后勤粮草以及地方防备就会出问题啊…”
安修仁揺了摇头,他这句话又让唐俭把希望寄托在了敬玄身上。
“太平县伯,此战皆是由你谋划,如今出了岔子可不能撂挑子啊,你就不怕回了长安被陛下问罪吗?”
见小老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是威胁又是恳求,突然让敬玄觉得以后没事不要做什么出头鸟为好!
如果突厥人从后奔袭,只要柴绍坚守不出,那也出不了乱子,可显然以柴绍的性子不会这么乖乖的缩在城里,当初在户县制定军略时,这老倌就想着跟李绩换一换,去前方打主力呢…
“出军营倒是好出,只是若是使团少了几个人,一旦被颉利发觉之后,那唐公你们如何自处?颉利不会找你们麻烦么?”
话音刚落,唐俭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这一点还请太平县伯放心,老夫既然得此出使重任,自然有法子让颉利不起疑,只要县伯能将消息传出去…”
老家伙说这番话的时候,昏暗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敬玄蓦然发现自己是不是被他刚才的表象所欺骗了,合着这老家伙在故意演戏骗自己呢?
想到这里,敬玄赌气似的说道:
“行啊,我出去也行,可如何解云中之围?申公刚才不是说了么,朝廷派不出多余的人手,李靖也不会调头往南,哼,没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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