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你寝殿后所挂的琉璃红瓦唯有先皇赐予的龚家大宅才有!还有你伤口上的红色琉璃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说!你说啊!”
模样清朗的太子此刻却是万分狰狞,不顾太子妃还怀着身孕,抓着她流血的手臂怒声质问着,两人周围遍地都是被摔碎的茶盏玉器。
“我同你说过,我从不知道什么琉璃瓦,我这伤口是摔在御花园时落下的,你却从未相信过我,我亦是无话可说!迟桅杨你细想,我身为太子妃在东宫之中有无数眼睛盯着我,我难道还能随意进出宫门么?”
太子妃雪白的手臂被掐出一块一块的红痕,痛的她咬紧了牙根,也还是在强挺着一字一顿的解释着。
太子猛地一甩,毫不客气的甩开她的胳膊,使得太子妃摔在了地上,太子妃惨叫一声,护着已经剧痛的肚子看着曾经与自己青梅竹马,此刻却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太子,回想着从前种种的委屈,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接着一滴,就如身下的温热的液体。
太子冷冷道:“于奶娘与不少宫人曾亲眼见到你在僻静处与龚旭辉交谈,难道他们也是不相信你有意陷害与你?!”
“于奶娘……”太子妃呢喃着这三个字,她冷笑着看向太子,说出的话已经几近凄婉,透着浓浓的哀凉道:“你对一个奶娘捕风捉影的话都深信不疑,却连我这个发妻的话都一丝不信?”
太子看着她哭花了妆的脸,道:“太子妃,你与本宫成婚多年,本宫自迎娶你进东宫时便将你立做最尊贵的太子妃,你的地位无可动摇,可你却做出这等事,如今你竟还反过来指责本宫?”
太子妃不怒反笑:“我做出这等事?”她清楚的感觉到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腿一点一点流淌下去,她几乎痛晕,但还是强撑着身体咬牙指着太子道:“你说的冠冕堂皇,却一口一个本宫,实际上你所谓的证据是什么?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你还不只是为了想用区区的一个太子的头衔压住我!你口口声声说从未做过对不起我之事,却在永安寺上香时仅凭一面之缘将我的庶妹抬入宫中做仅次于我的良娣,又夜夜留宿与晚香阁,你竟然还敢厚颜无耻的指责与我?!”
“太子妃,你……你怎能对我这样说话?!”太子怒不可遏的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既不信我,那这太子妃,我不做也罢!”太子妃挣脱了太子的手,扯下头上尖锐的发簪,一把捅进了自己的脖子,鲜红的血大股大股的顺着那跳动的脉搏倾泻而下,与身下的血交汇在一处,红的刺目。
“裕儿!你……!”太子显然没料到太子妃会自裁,他跪下将晕倒在地的太子妃抱在怀中,流着泪对门外大喊着:“来人!快去叫御医来!”
一个时辰后的东宫之中,太子妃面颊苍白凹陷,已经连着三日粒米未进。
自太子妃小产之日起太子便不再提琉璃红瓦之事,更是日日看望,纡尊降贵几近哀求,求太子妃不再伤怀与失子之痛。
方沉裕看着龚旭辉的背影,前世的记忆又猛地涌入脑中,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她连身旁沈倾城的话也听不到了,捂着额角,指尖抠着桥栏几乎要抠出血来,又想到前世的丧子之痛更是肝肠寸断,大颗大颗的眼泪竟不听她的使唤,将她的面庞淹没。
“……龚大公子已经被绞首示众,皇上说了,您要是惦记着你们的旧情,就赶紧把酒喝了,您也好赶紧投胎……”
前世临死前严水月的话也随着回忆钻入了脑中环绕着,让她本就对害死龚旭辉之事而有愧的心更加愧疚难当。
“方沉裕,你哭什么?”朦胧的泪眼中隐约透出文潇湘不耐的模样,方沉裕咽下满嘴说不出的苦涩伸手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没什么,迎上了湖水上起的风,所以才迷了眼睛。”
沈倾城道:“现在起了风的确有些凉,圣上现在不在,后日又是中秋,这里又都是男眷,在后宫中也有些不便。看皇后娘娘也是硬撑着的样子,应该很快就会将咱们送出宫了。”
方沉裕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周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而那眼睛她又是极为熟悉,但她眼珠四处望去,又没找到看自己之人,想到在这男女混杂之地也不好乱瞧,便回过身来,只以为是自己眼花。
方沉裕找寻的目光收了起来,但看方沉裕的眼神却丝毫没离开,若方沉裕细看便能发觉,那目光的主人正是她口中拿着玉笛的少年,那少年显然早已注意到了方沉裕泪流满面的模样,面上显露出一丝愕然,又转瞬即逝。
“阿辉,这是看哪家的姑娘呢?”龚旭辉张望的动作落在迟桅龑的眼中却有了另一曾意思,“若你真的看上了哪家姑娘,我定会为你做主,向那大人求亲。”
“殿下可是说笑了,各位大人家中闺秀各个都貌美的很,只是我自在惯了,若娶了亲,又怕是太过拘束,倒不想什么儿女情长之事了。”龚旭辉道。
“也罢也罢,到底你比我还要年轻上几岁,现在说起娶亲之事倒也早了些,父皇得知你中了状元的事,欢喜的什么似的?这两日封你为官的旨意该下来了吧?”
“别提了,我爹一心觉得我这状元是舞弊来的,奏请了皇上要暂缓我为官之事。”龚旭辉用笛子一敲脑门无奈道。
迟桅龑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玉笛上,道:“呦,我记得你一向是奉玉笛不离手,今日怎么换了这等的货色?”
“还不是怪我嘴贱?”龚旭辉道:“慰州说我定能考上名次,我便同他打赌,若我考上就把奉玉笛给他,我考不上的话他就把他珍藏的颜真卿的真迹送与我,这不,唉。”他佯装难过道:“谁知道这一个阴差阳错的,竟考了个状元,只好忍痛割爱,将奉玉笛送给慰州了。”
“你这话说的真是欠打的很。”迟桅龑拢了拢衣袖道。两人说话倒没有什么嫌隙,看来相熟的很。
迟桅龑一看龚旭辉身后道:“呦,你看,秀安姑姑出来了。”
龚旭辉顺着迟桅龑所指之处看去,眼看秀安郡主的步伐端庄沉稳,与“那时”的皇后倒是相似的很。他看着秀安郡主来到惠德皇后跟前低头俯身说了些什么,惠德皇后微微点头,秀安郡主便挽住了正同沈倾城和文潇湘说话的方沉裕,将她带出了宫门。
见秀安郡主率先离开,一众命妇也陆续告退。龚旭辉的目光落在了宋婉柔母女身上。许是如今秀安郡主母女不在,宋婉柔几乎贴到了方从敦的怀中,模样楚楚,我见犹怜。一旁的紫衣美人虽未完全长开,但五官已是与母亲有了八分相似。
龚旭辉看到方沁儿那张脸,眼中便冷了几分,回过身来又见迟桅龑望着不远处的韩若明出神,唤道:“大殿下,你盯着韩少将军做什么呢?”
“阿辉,你说这韩若明的本事如何?”迟桅龑问道。
“……”龚旭辉想了想,道:“韩少将是栋梁之才。”
迟桅龑道:“不错。那你觉得谁能将韩氏一族收入麾下?”
龚旭辉垂眼道:“事关江山社稷,臣不敢妄言。”
“你同我又有什么可忌讳的?”迟桅龑又道,“难不成我还会因为这点小事对你不利?”
“臣只知道隔墙有耳。”龚旭辉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实在是……怕了。”
“现在各位大臣都走的差不离了,龚丞相看样子是在宫门处等你,你先回去吧。”迟桅龑道。
“嗯,那臣先行告退。”龚旭辉与迟桅龑拜别,迟桅杨与抱着迟桅翊的迟桅松见他离开才来到迟桅龑跟前。
“大哥,龚大公子如今怎的好似稳重了不少?”迟桅杨道,“从前若是宫宴,他定会溜出去与十二弟玩到傍晚才对,如今不但话语不多,句句也有用了不少,竟还考上了状元,他可是一向不学无术。怎的变化这么大?”
“我也不甚明了。”迟桅龑道,“许是这几日被龚许政那老头因舞弊之事给训斥的,所以才不敢在宴上多言。”嘴上虽这么说,但他微锁的眉头倒是明晃晃的显出了他的担忧。
“就怕此人扮猪吃虎,不好对付。”迟桅松的眼中有寒光闪过。
“我在石廊等了龚哥哥半天也不见他来,平日里宴会开始一会儿他就早溜出来了,让我等了半个多时辰。”迟桅翊坐在迟桅松的肩头噘着嘴同众哥哥告状,“下次他再进宫我要把财宝最爱的糖馒头粘他身上,看财宝咬不咬他。”
众皇子笑作一团,倒没有了平日里互相提防的架势。周围的朝臣也陆续离开,就连韩若明与沈无心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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