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心低声喝斥道:“你这死丫头!蹚这趟浑水做什么?别给爹娘丢脸,快坐下!”
沈倾城没理他,得了高宗皇帝的点头后便走下,来到了两人跟前道:“请两位小姐落座。”说着对文潇湘使了个眼色,文潇湘便顺势坐下。
“执黑者先行,双方行礼。”沈倾城扬声道。
文潇湘带着必胜的笑容与方沉裕相互行了礼,方沉裕从容落子,文潇湘跟上,沈倾城微微低头观测着战况。
文潇湘的表情刚开始还在笑着,待半柱香后她的嘴角便已经垂了下来,原本为羞辱方沉裕落得飞快的棋子也思考的越来越久,甚至有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渗了出来。
离两人最近的林公子疑惑道:“不对啊,我记得方家小姐一向不在棋艺上用心,年年的辅绅堂棋试这一项她都垫底,但是你看今日这棋局,方小姐的技法神出鬼没的,简直是在耍着那文小姐玩一样。”
文潇湘本就因自己处于下风而有些急,听了林公子的话更是急的慌了神,满是汗的手心一抖,一颗棋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中腹点上,将她原本的布局彻底的破坏。
“要我给你一次悔棋的机会么?”方沉裕把玩着刚刚拈起的一颗黑子,话说的是极为诚恳,但落在文潇湘的耳中却是相当的讽刺。
是她得意的用自己最擅长之技对方沉裕发难,被对方玩在股掌之间不说,竟还被对方问出了这等侮辱之言。
方沉裕满意的欣赏着文潇湘逐渐变苍白的表情。
要我给你一次悔棋的机会么?
前世的棋试,文潇湘也是同样的坐在她对面,拈着一颗白子笑的相当的甜美,方沉裕的头几乎埋进了心口,眼泪在通红的眼眶中打转硬生生逼了回去。
那一次的棋试,离开了辅绅堂一年的迟桅杨为方沉裕回到辅绅堂来做判棋官,方沉裕得知了这消息便一直偷偷苦练,虽不奢望能一鸣惊人,但求不落得榜尾,文潇湘为求羞辱与她,买通了周先生初试时便让两人对决,文潇湘先不停的示弱,让方沉裕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又突然猛攻,将黑子杀的片甲不留,以至于让方沉裕在初试便名落孙山时还不忘以此句羞辱。
“三组,文潇湘胜。”迟桅杨看着方沉裕的眼神中带着惋惜,但在方沉裕的眼中,他的眼中却是满满的失望。
不管过了多久后方沉裕亦是忘不了当日的悔棋之辱,当上太子妃后便每日跟着棋博士苦练棋技,后来当上皇后时连迟桅杨也不再是她的对手,无论是什么样的残局她也能化险为夷,更何况是玩弄一个小小的文潇湘?
而此刻,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前世文潇湘用来侮辱自己的招式尽数用还在了她自己身上。
“我用不着!”见自己败局已定,文潇湘索性挥袖站起来道,“今日日子不好,不宜下棋,这盘棋算我让你,下一次定不会再让你有胜算!”说着便要离开。
“慢着。”方沉裕的声音不急不缓,文潇湘没好气的回过头去。
“文小姐,何为你让我?”方沉裕将定下文潇湘败局的那一子拿回来道,“文小姐,今日此局是你挑起来的,输便是输,赢便是赢,何来谁让谁之说?若文小姐觉得输不起,不如应我之言重新落子,也好不让诸位大人说我是以大欺小,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这话说的却是真的毒,一点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文潇湘被这话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半天也说不出回答的话,只得提起裙摆跑到了自己的位置,低着头的模样,竟像极了前世被她羞辱的沉裕。
“此局方沉裕胜。”沈琉璃道。
高宗皇帝赞许道:“裕儿果真如慕娴所说大有进益,看来秀安对裕儿倒是没有溺爱。”
秀安郡主笑道:“皇兄说笑了,裕儿愚笨,今日赢棋不过是碰巧罢了,又怎么担得起皇兄的称赞?只怕裕儿得了皇兄的夸奖才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裕儿的确是进步了,秀安郡主不必如此谦虚。”惠德皇后对身旁的宫女道:“素心,去将我那对白玉棋笥拿来送给裕儿。”
方沉裕跪地道:“皇后娘娘,臣女年纪尚幼,怎配这般贵重的东西?”
“裕儿不必多礼。”惠德皇后说道,“我们大周一向重视围棋,此棋下的极为精彩,本宫亦是为了鼓励你,以后也可多多进宫陪本宫一同观棋赏乐。”
“裕儿遵旨,谢皇后娘娘。”方沉裕从素心的手中接过装着一对棋笥的银盘乖巧的谢了恩。
这一幕落在文潇湘的眼中却是恨得握紧了拳头,若她胜了,这被皇后娘娘亲自相邀的荣耀明明是属于她的。
方沉裕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在这刹那就竖了个敌人,拿着银盘回坐后,众贵女见她得了赏更是争先恐后的上前献艺。
过了两个时辰这宫宴才到了尾声,原本兴致勃勃的众人也逐渐多了几分疲态,也唯有韩若明还神采奕奕的端坐着,模样依旧俊朗出众。
方沉裕实在觉得无趣,支着头心不在焉的想着方才的棋局,却不知在自己发楞之时,目光无意识的一直望着韩若明那棱角分明的侧颜。
皇后虽还强撑着,但到底是上了年纪,眼见着高宗皇帝的咳嗽声加重了不少,她想了想开口道:“众位爱卿今日也累了,如今天色尚早,不如各位随皇上与本宫一同去后花园中赏花,听说各位大人的公子小姐中不乏绘画出众者,也好切磋切磋画艺。”
众大臣忙站起来,齐声道:“臣遵旨。”
一殿人便在帝后的领导下浩浩荡荡的走出了太和宫门。方沉裕正忙着发怔没注意到众人都起身离开,秀安郡主与慕娴长公主聊得开心也没注意自己的女儿被落在原处,唯有方沁儿注意到了,却没做声,瞥了她一眼便悄声离开。
“方姑娘,你盯了在下快一个时辰了。”
偏是韩若明正巧走的晚些落在了众人身后,看到了在桌案前发着愣的方沉裕,他走到她身前一挥手,方沉裕猛地反应过来,一抬头才发现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目光更是对到了一处。
“韩少将军!”方沉裕慌乱的站起身来退了几步,面上被方才的一幕惊的面上通红,心砰砰的直跳。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将双手拢到身前,出口掩饰道:“少将军有所误会,我只是在心中想方才的棋局,并非故意窥探少将军,请少将军莫要误会。”
“在下未多说什么误会之话,只是见小姐一直盯着在下发愣又迟迟不随着众人离开,还以为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与在下说。”韩若明倒是真的坦荡,并没有想到什么别的地方。倒衬得方沉裕想法污秽令她更是面上赤红,忙不迭的追上人群末尾。
韩若明有些莫名的看着慌忙逃走的方沉裕,本欲关心方沉裕臂伤的话便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里,又想到今日她宠辱不惊斥责林太师,赢得棋局之事,呢喃道:“这姑娘……”
“裕儿你去哪了,找了你半天不见你人影,我还以为你走失了正要让我哥去寻你呢。”正站在桥上最广阔之处东张西望的沈倾城一回头便看到满脸通红的方沉裕,于是丢下一旁喋喋不休的文潇湘便奔了过去,嘴里还说个不停。
“哎!倾……!”文潇湘刚喊了一声就看到了沈倾城去见的人是谁,不由得狠狠咬住了下唇。
方沉裕搪塞道:“没事,就是出来前被桌案压住了衣角,我没注意,差点将裙摆撕坏,这才花了些时间。”
“反正现在大家也都灰头土脸的,就算扯破了衣角也无事,没人会注意你的。”沈倾城见她没事也放下心来,但注意道方沉裕满面通红又担忧道:“裕儿你是不是不太舒服?为何脸这样红,是不是病了?不如禀明皇上为你请太医来吧。”说着便伸手要去探方沉裕的额头,方沉裕想到沈倾城爱慕韩若明一事,又怎敢将方才之事如实告知?忙向后一退将避开她的手,随意想了个借口道:“我……啊,我是方才在席上多喝了几杯现在有些上脸,不碍事,吹吹风等下就好了。”
“无事就好。对了,你看到三哥哥了么?”沈倾城问道,又想到方沉裕定不认得自己口中的三哥哥是谁,正要解释,方沉裕却脱口而出:“没看到!”
沈倾城心下疑惑:“我似乎从未在你跟前称呼韩少将军为三哥哥,你怎的知道我说的是谁?”
若是在平日方沉裕怎么会犯这样粗劣的错?到底是被今日之事给惊的不轻。她平复了一下,装作有些醺酒的样子跌跌撞撞的道:“三哥哥?我以为你说的是你哥哥沈无心呢,原来韩少将军是你的三哥哥。”
“呦,这酒劲有这么大么。”沈倾城见她眼神昏沉还真信了她这样子是因为酒醉,将她搀扶到桥边道:“你先等等,我去命人给你弄点醒酒茶来,你可别失了态。”
说罢她松开手待发方沉裕站稳这才离开,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双洁白如玉的手伸到了方沉裕的身后,将她狠狠一推!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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