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我师父哪有家啊,他做了一辈子红白喜事,连老婆都没有!”
我心里不是滋味:“那你呢?”
“我就是个捡破烂的孤儿,要不是遇见师父,早就不知死哪儿了,他眼也看不见,腿也走不了,全靠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赚点小钱”
老马的声音模糊哽咽,我看到他指间有水溢出来,心里更是百味杂陈,怎么说陈老头的眼和腿都是我们赵家欠他的,现在他死了,我要是什么都不管,那就真不是东西了。
我捏了捏兜里的卡,转头就往村长家跑,这种事我一头雾水,也只能劳驾村长来办。
一个星期之后,陈老头躺在了新打的棺材里,坟前干干净净,墓碑也是用的好石料,我自觉问心无愧,可看到老马在坟前大哭,心里还是觉得歉疚。
陈老头不是村里的人,没有一个村民来吊唁,看着老马孤零零的背影,我竟也流下泪来,我俩的处境是多么相似。
我本想将陈老头安置在祖坟,却被老马拒绝,他说祖坟是不能随便埋外人的,我想说陈老头算不得外人,最终也没有说,于是陈老头就葬在了旁边的山头。
位置是老马找的,他说这里负阴抱阳,是好地方,我也不懂风水的那一套,既然他说好,那就好。
老马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哑了,我看着他把那瓶酒喝一杯祭一杯,心里也针扎似的痛。
“大泽,你以后去哪里?”
我俩走在下山的路上,没想到先开腔的是老马。
“泰兴。”
我心里早已定了目标,不去一来对不起陈老头,二来也对不起因血咒而死的祖辈,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
“我跟你一块儿。”
我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老马,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问中午吃什么饭一样平常。
“别这么看我,又不是因为你,这也是师父的遗憾,我想帮他完成,拿到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拿不到,咱俩做鬼也有个伴儿。”
我一时语塞,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老马全名,冷不丁来了句:“你到底叫啥名?”
“马文广。”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俩行啊,师父叫广文,徒弟叫文广,跟商量好了似的。”
马文广没笑,一本正经地说:“这本来就是师父取的,我以前没名字。”
“那你咋不姓陈呢,看你也就三十岁吧,老马老马的叫,都老了。”
“师父说老马好,老马识途,不走歪路,还有,我二十。”
我无言以对,我见过各种奸滑的角色,唯独没见过如此实诚的人,搞的我想笑都觉得对不起他。
“走吧,今晚村里有夜车,我们去小卖铺买点东西带着,坐一晚就到城里了,要去那古墓,你知道得带什么不?”
老马挠了挠头:“我咋知道啊,我又不是干这个的。”
我深吸口气压压火:“那你知道那墓在哪,怎么进不?”
老马一脸茫然:“当然不知道了,师父又没告诉我。”
“你师父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好歹也是能养家糊口的级别啊,你跟了他这么些年什么都没学?!”
“也不是,学了一点”老马想了想,乐颠颠地看着我,“反正比你强。”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敢情这货不是实诚,是闷骚。
我俩一路下山已经是傍晚,在村口小卖铺随便买了点零食就蹲在路边大快朵颐,想想白天折腾一天,上车总归是要睡的,东西能不带就不带。
客车缓缓驶进村口,还是一星期前那个司机,他直直地盯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我拉着老马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山里的土路颠簸得要命,坐在前面还好,在车尾那是绝对没法睡的,五脏六腑都能给你颠个倒儿。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客车狭小闷热,靠近车窗的地方却又有丝丝凉风钻进来,一冷一热活像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老马在我旁边睡得呼噜震天,我却总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一星期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满脑子都是乱麻,根本不能彻底入睡,事情的诡异程度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现在回忆起任何事情都充满怀疑。
汽车在慢慢减速,前面有点点灯火,又一个村落到了,伴随着一阵嘈杂,几个拖着麻袋的农民从车门依次走上来,其中一个戴着草帽,帽檐很低,挡住了大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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