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游焕之也知道了不对劲,可他不敢问,怕纪行心里有疙瘩,但是自己又的确想问。
纪行见游焕之欲言又止,坦然道,“我在另一张榜上。”
游焕之叹一口气,原先自己得了二甲第一的高兴劲头一下子全没了,“那那”
纪行见游焕之为自己难过,心里也挺感动,“无妨,今晚照常喝酒。”
小金榜终于贴了上来。可是过了不到半刻钟,围着金榜的人就散了八成。
正巧一阵大风过来,轰隆雷声犹如重锤砸在天幕之上,哗啦一道闪扯开这天地!噼里啪啦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人散得更快了。
最后只剩下纪行等人。
纪行淋着大雨,浑身湿透。小怜和游焕之陪在他身边。
纪行缓缓走到金榜之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数过去,最后咧开嘴一笑,“三甲同进士最末,高何以。”
小怜听到纪行念他自己的名字,心都快碎了,可她只能陪着纪行一起淋雨。
纪行笑道,“难怪二叔这几天都不见我,原来是他也无力回天。”
大雨瓢泼,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一把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纪行头上。纪行回头,看到正在给小怜还有游焕之递伞的高瓶儿,也看到为自己撑伞的李诵筠。
“你才十七,能走到这里已经是难得的少年天才,难不成还要与那些考了十年二十年的老童生比?”李诵筠笑道。
纪行一听,豁然开朗,暗道老子其实才十五,正儿八经准备科举不过十年,考不过这些人实在太正常。只是想起两天自己头晕异常,心底却冒起一股无名之火。因为同进士最末实在是太丢人了。
“无颜见父老乡亲了。”纪行叹道。
李诵筠此时却是难得的温柔,与她一惯的冷漠大相径庭,“我不就是你的父老乡亲吗?能进寒峰塔已经让人敬佩,回去吧,这大雨太凉了。”
纪行没有再说什么,抓着小怜的手,小怜抓着伞,俩人就走了。
李诵筠登时面上冷若冰霜。游焕之哪里看不出来猫腻,想为纪行辩解一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姑娘”
李诵筠瞪了他一眼,“看我形单影只你与你那兄弟高兴了吗?”
高瓶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姐姐,我们不和他们走,我们去公主府!”
李诵筠摇头,“跟他走!”
高瓶儿道,“为什么?”
李诵筠叹口气,“我要是走了,以后如何自处呢?”
她不爱纪行,也对纪行没有更多的喜欢。但是这些天与他相处下来,她发现纪行身上像有什么奇怪的魔力。高瓶儿往日总是吹嘘纪行什么都懂,她这些天才是真的切实感受到了。
她自认对纪行没有爱意,也不承认,但她喜欢和纪行在一起的生活。
李诵筠看着高瓶儿,心道,你没有爱过一个人,是不懂这些的。随后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对劲,但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在皇宫之内,齐帝手里捧着几张宣纸。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簪花小楷,字写得极其漂亮,单看书法远超大多数人一大截。
齐帝皱着眉,“谁人复评的他的卷?”
宋谨言道,“下官与太常寺卿高大人。”
齐帝看了很久,“除了经义斧凿之迹甚重,总也不至于三甲最末!”
宋谨言道,“陛下,高大人说,他这是妖言惑众”
齐帝冷冷看了宋谨言一眼,“妖言惑众?惑谁?朕?”
宋谨言不敢说话,只是低下头。
齐帝道,“民贵君轻,民贵君轻,这考题是朕亲自选的,你可知朕为何选此题?”
宋谨言果然谨言,“圣意高远,下官不敢猜测”
齐帝道,“朕就是要看看谁人敢说实话,又有谁人评得公正,高岐佑他要避嫌,你也要避嫌?只有他一个人说了实话,你就要把这几张纸塞到朕看不见的地方?”
宋谨言苦道,“陛下,大小金榜都公布了,这”
齐帝凝望着宋谨言,像是在凝望一滩让人看不清的池水,“你以为如何?”
宋谨言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一计,却不敢说,于是吞吞吐吐。
齐帝十分有耐心,就想看宋谨言要说什么。时间一长,宋谨言额上已经见了汗,他知道齐帝今天是一定要他拿出个说法了。
最后宋谨言深叹一口气,“外官,楚州安抚使,不是虚职,有权。正七品。缺一个人去”
齐帝恨不得抓起砚台砸他脑袋上,登时咆哮道,“你与高家有什么恩怨要扯到一个孩子身上!不知道楚州安抚使死了一任又一任?”
宋谨言道,“那孩子武功很高,据说赴京途中被十几人围杀不死,七尺巷被三十几人围杀不死,殿试完那一夜又被十几人围杀不死。想来楚州安抚使是非他莫属!”
齐帝忍住火气,“光有武功就行,朕早就派龙卫去了!”
宋谨言道,“他有谋略!刚到高府就把高岐佑那个儿子给治的服服帖帖,这几天高大人总在下官耳边说他儿子变化极大。国师对他下手,他能看清时局,没有冒进,保下了自己的命。随后他结交韩孤尧,韩家人不好动他,韩孤尧有大才,却甘愿为他鞍前马后。又深居简出,不思财帛美人,习武读书,是个”
齐帝像是火气降下来了,“是把好刀?”
宋谨言没有再讲纪行,“静若处子,动若奔雷,他能做这个事!”
齐帝闭上眼想了会儿,“安排下去吧,楚州安抚使,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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