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鸿禧闻言挑眉,将她的手指包藏于袖口中,反问道,“你所言有趣。不知从何说起?”
薛绛姝抬眼嗔他,淡淡笑道,“扬州李家布庄撂挑子自成买卖是早晚的事,毕竟世人皆有私心,生意做的久了,少不得要动独立门户的心思,这是常有的事。这道理何老员外心中自然分明,大抵也只初闻时恼过一阵儿,未会将李家后生放在眼中。染坊中出的岔子不大不小,布庄家底殷实自然也不怕折腾。
“说到底也只有往京城送货却被山贼打劫一事动静闹的大些。我想幕后之人是怕何文斌拿着账本恃宠而骄,想要借此给何家当头一棒。只不过先人曾有一句俗语,狗急了亦会跳墙。如今何文斌膝下无子嗣继承家业,若是将他逼得太紧,何文斌一时心急想要挣个鱼死网破,将那账本交到我们手中,那些人岂不就是得不偿失。自然,若何文斌当真能走到这一步,对你我而言自是好事。”
傅鸿禧轻笑,不以为意地道,“就怕有人执迷不悟,若是刘敏再好意奉承一番,不等他回过神来自守,何家满门赔命。得不偿失的,可就是何家了。”
薛绛姝闻言一愣,微微蹙眉,“听兄长的意思是已经猜出幕后之人是谁了?是刘敏么?按理而言他不该行此举,何文斌好容易忍下杀子之痛选择继续保他,这时候自断手臂,未免太蠢了些。如今他耳侧又无王全有吹耳边风,想来……”
迟疑一瞬,傅鸿禧接话,“没有王全有也会有旁人,大抵如今刘敏尚不知此事,但如今两家各怀心思,关系已不似原先那般紧密,想要挑拨轻而易举。若是上头有人要保刘敏,借刘敏之手绊倒何家,对如今的刘敏而言,说不准会为表诚意主动出手,到时候可就场好戏看了。”
“兄长所言似含深意,”她抿唇,立在原处不动。傅鸿禧笑而不答,顺手为她拢好披风,将人裹成团才牵着她出跨院,反问道,“你可知邕王为何年年都让何家送流云锦入京?那些花样暗纹都是多年前的样式,如今京中并不时兴,邕王府的女眷也配不上这些料子。”
见她摇头,他顿了顿,温言解释,“说到此事,曾经在上京也是一桩佳话。那些料子原是邕王妃在世时最喜欢的花样儿,当年何府生意最鼎盛时,往京城里送的供品中最多的就是那个样儿的流云锦,供养的主顾里身份最高的一个是邕王妃,一个便是昔年的舒太妃。
“可惜后来二人薨世,上京各世家中渐不时行那种花样儿,何府送入京城的供品也就此断了。细论起来,如今还能从何府要这种花样的锦缎之人只有为追忆亡妻的邕王,想要借此睹物思人,也算是情痴。”
薛绛姝默然。世人皆知邕王作息糜烂,但知王妃在世时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之人却寥寥无几。亡妻薨世多年仍被他记挂于心,也算是上京的一段佳话了。
只不过……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来,讶然道,“今岁春日时我三哥曾去申州进货,听他说当时申州城外委实有一伙山贼惊扰进出城的百姓,因涉及薛家进的货物,当时三哥还曾与官府里应外合,就地剿灭那伙山贼,确定无人逃窜方才回京。按理而言纵是申州官差无能,也不应才被端了贼窝便又冒出一伙来。连给京城邕王府的东西都有胆子劫走,这幕后之人可是想要借邕王之手收拾何家,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大抵是罢,也或许是他们故意为之,想要借此迷惑外人。让何家自乱阵脚,暂时保刘敏的口风。”傅鸿禧道,“昨日传来的消息,刘敏前几日已委派顺丰镖局的总镖师徐潞送李氏等人回祖籍,如今人已不在苏州了。”
薛绛姝闻言皱眉,“这么急,将近年关却与家眷分离,若不是心中坦荡岂会行此事。想来他也是怕何老员外拿出账本牵连他,先将妻眷送走他好独身应付?这背后应是有人给他吹了耳边风,让他提防何府。难不成是安王?”
“他才没那么闲,你我来苏州,太子殿下尚在京城暗查此案,只怕如今安王已被寻出蛛丝马迹,尚自顾不暇,又岂会来搅苏州的局势。”傅鸿禧轻言细语,“若是刘敏供出是安王在其背后主使,最愿因此得利、想要一句扳倒他的人会是谁?”
她一怔,旋即凝眸,“恒王?”
周昱禛心思虽沉、但若不涉及自身并不愿轻易算计余下皇子,行事还算光明磊落。出身于安王不差分毫、又愿纷争个你死我活之人,也只恒王一人。
不过此案原与恒王并无干系,圣上最厌皇子暗斗,安王府与东宫的较量他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收渔翁之利,手伸的太远岂非要惹一身骚,将自己搭进去岂非得不偿失。
似知她心中有疑,傅鸿禧笑笑,抬手替她拢好鬓角,温言道,“恒王本就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况且若他再不动手,等东宫查明此案时,安王势必要嫁祸于他头上,他如今动手也算是自保,只是何文斌要受些罪罢了。李家布庄骤然势起想来也是与此事有关,从李栋胥那下手应能查出些什么。可惜如今不能动身去扬州,倒可让陆远借此走一趟。”
“陆大人?”
傅鸿禧颔首,“是你见过的那位。他过几日要回一趟扬州,正好请他为此探听李员外的口风虚实,等他回来再做定论。今夜里我再探一回何府与刘宅,看是否能打听着什么。若他们自乱阵脚,你我给他引出一条生路,便不愁他倒戈。后日便是何家庆头七,想来那时候”
“我今夜里随兄长同去罢,”未等他言罢,薛绛姝先道,“回回都是让兄长独身前往,我一人留在院子里等消息心中实在难安,事关家父,我理当亲自出手,便是装腔作势也得有条出路,只是我身单力薄,不知能做些什么帮衬兄长。”
停顿一瞬,她忽挑眉,“何夫人。何家人大抵知道兄长,但并不知我的身份。我做女客去登门拜访,说不准能从何夫人口中套出些话来,也好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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