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绛姝闻言一怔,旋即皱眉,“音讯全无?这是何意?”
看她面色苍白,五公主心中暗恼自己又失言,抬手掩住口鼻,又劝道,“这是我失言,你不必胡思乱想。说是音讯全无,不过是官府查不着薛三公子的踪迹罢了,说不准是此事风声闹的太大,薛三公子有所耳闻后暂时躲避起来。不过按如今的情势,没被官府捉住押送回京便是好事,能逃一个是一个,总比都入天牢的好。”
温玉容倒先比她稳住心神,想了想,温言附和,“三弟有武功傍身,又行走江湖多年,哪里是寻常人轻易能算计得了的。扬州的风声不比苏州差什么,安王与钦差去苏、扬两地时,三弟正留守于祖籍,有所耳闻后也该早做打算。只是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是乔装打扮回京还是继续留在扬州调查,如今也不求出什么风头,只求平安便好。”
五公主赞同道,“如今京中已布下天罗地网,以薛三公子的才智,应不会挑着功夫回来自投罗网。说不准在扬州隐姓埋名,或是躲去临近州县,避这一时风头。温恪公主早前已赶去扬州了,若有幸寻着薛三公子的踪迹,大抵会带他回西梁,至少能躲开牢狱之灾与杀身之祸。”
“温恪公主?”她闻言又愣,满面惊意,“她怎会涉身其中?”
五公主抬眼嗔她,无语道,“她为何愿以身涉险,难道你心中不清楚?她可并非寻常女子,身怀武功又出身不凡,纵然她大张旗鼓地出京去寻人,官差想拦也没这个胆量。以她的性子,能做出此番惊天骇俗的事也非她不可,只是不知薛三公子是否愿意随她走罢了。不过有温恪公主做掩护,对于学三公子而言至少也是一道护身符,无论是避难还是调查此事,都无人敢轻易动他。”
能保住一条命,总比满门被捕好些。想起秦姒娆从前所为,她心中百感交集,万千语意涌至嘴畔终化作一声长叹,放眼往车外望去,“多谢。”
五公主噗嗤一笑,摇头道,“如今温恪公主不知身在何处,你此番谢意是要说给谁听的?我瞧着这小半个时辰里少说也得道出数十个谢字,我不嫌累我都快要听倦了。事到如今,你也不必整日胡思乱想。
“算起来我并不知薛太傅到底是因何罪惹父皇动怒,听闻除了泄露秋闱考题后还有贪赃枉法之为,从前哪里料到太傅府一夕之间会被查抄。此案本该株连九族,只是你早前被父皇母后认为义女,又是大周的福兆,父皇这才法外开恩。
“玉容姐姐则是因平津伯求情,你二人才得幸逃过此劫。谁知往后又会如何呢。如今薛府已被封,姐姐是回不去了,想来母后会向父皇求情,留你在宫中的。又或许你也可随我在一处,你既是母后的义女,自然与我别无两样,有我护着你也能……”
“多谢公主,”未等言罢,但见她摇头,慢慢道,“圣上龙恩浩荡,已是我前世百年积德,不敢再逾矩半分,皇后娘娘的爱重我深记于心,亦不敢忘。若留在宫中,引流言蜚语惊扰皇后娘娘,我身上的罪孽只怕更重。这是我万万承受不起的。”
语意虽柔,但知她心中主意已定,强求反而两厢伤和气,五公主只得叹道,“事已至此,你心中既有主意,我也不好强求。只是无论你去何处,母后已收你为义女,你与我便别无两样,若有难必定要告知于我,莫与我外道。”
……
等二人被送回平津伯府,二老登时老泪纵横,请太医到府上请平安脉方知温玉容果真动了胎气,多多少少见了些红。所幸圣旨下的及时,若是任由那些狱卒拉拉扯扯、再于牢中磋磨半日,只怕这一胎十之八九保不到足月。
看她身子虚弱,自然不得走动。只薛绛姝换了素日的衣衫随五公主进宫,直往中宫过去。
从深闺秀阁至阴晦幽冷的天牢、再到如今明瓦金辉的皇宫大内,不过小半月的功夫,她已从素来养尊处优的高位跌至阶下囚,即便如今借着皇后的庇佑免遭牢狱之灾,也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多少人暗嚼舌根、冷眼旁观,薛家的罪名一日不洗,终究是与从前不同的。
她闭了闭眼眸,先在翊坤宫门外端端正正地叩首,方缓声道,“罪臣之女薛氏,叩见皇后娘娘。”
出来迎接的正是皇后身边的檀香,在门口凝神立了好一阵儿,等看她礼数已尽,方慢慢上前扶她起来,微微笑道,“郡主言重了。您如今可不只是薛氏,更是陛下与皇后娘娘膝下的义女,您金枝玉叶,不该妄自菲薄。皇后娘娘已在宫里等候您多时,奴婢侍奉您。”
五公主在后头轻推她一把,二人徐徐入正殿,果然见皇后正襟危坐,眼错不见地盯着二人打量。
她鼻尖微酸,又叩首道,“离珠叩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罢,赐座。”皇后也不多为难,闻言一如往常地示意她就坐,蹙眉喟叹道,“是清减了不少,在天牢中这段时日,未曾受刑罢。”
她摇头,恭谨欠身,“万幸太子殿下曾嘱咐大理寺狱差对薛氏族人多加照拂,圣上龙恩浩荡,故而臣……离珠未曾受苦。多谢皇后娘娘为离珠求情。”
“你在本宫面前,也并非是外人,这些客套之言日后再提,如今倒不必拘礼。”摆手示意宫人尽数退出去,皇后抬手揉了揉额角,正色道,“薛家此番被圣上追究,不只是泄露秋围考题,更有收受赃银、罔顾王法的罪名,这才是让圣上震怒的缘由。苏州的学子暴乱想来你也有所耳闻,此事为重中之重,若要彻查势必要从此处下手,自薛太傅被下狱后,太子一直在暗中调查此案,本宫久居深宫,也不知他如今进展到何处,是否查出翻案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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