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陈秋所言，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刑部的人前脚才将朱铭带回大牢，后脚便有几个御史连夜写了弹劾恒王的奏折，若非宫门落钥，只恨不得子时便入宫与皇帝告状，早早些借此拉下恒王。

等到次日一早圣上读过层层奏折后自然又大发雷霆，当即召恒王入宫，一折子往他头上砸过去，指着骂道，“孽障！你看看自己府里的人都做下什么事？昨日还与朕嘴硬，说什么此事与你无关。如今呢，你自己看看这折子上写的都是什么，那些个御史可有一句话说错了？朕看你还想如何狡辩？”

随后又将沈铭写的折子至他面前，恒王忙挣扎着起身去看，昨晚抓住朱铭后他与鹿之贤连夜审讯，欲从其口中审出此案的幕后主使，然朱铭嘴严骨硬，纵是上刑也不肯透露半分，咬死了此事是与恒王并无半点关系。

沈铭素来是公事公办，朱铭不承认他自然不敢罔顾。将审讯的供词一字不差地抄录后呈给皇帝，并无半点“构陷”恒王之意。

恒王见状松了口气，忙又恭谨叩首，“父皇，儿臣手底下的人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祸事，儿臣身为其主也有不察之责，所幸昨日有离珠郡主的人相助，若是温恪公主真因此出事，岂非儿臣所犯下的滔天大祸。

“如今朱铭什么都不肯说也无妨，刑部调查此案，儿臣手中亦会差人斟查，只看除了朱铭以外还有何人亦曾利用恒王府的名牌草菅人命，儿臣不敢包庇，只能先防。”

皇帝闻言眯了眯眼，面色微迟，“听你这意思，你起先……并不知道此事，倒是那朱铭故意瞒着你？这桩命案，真与你无关？”

恒王忙道，“儿臣不敢妄言。这两日除了去太庙祭祀、进宫请安，儿臣一直在自己府中筹备婚事，对近日府外的市情一概不知。昨日听闻京兆衙门查出此案是朱铭所为后儿臣亦是一惊，因天色已晚不易进宫来叨扰父皇，儿臣这才等到今日方才进宫。手下出了这种事，儿臣亦觉羞愧难当，实在无颜面见父皇，还请父皇责罚。”

此言一出，李福安倒是先抬了抬眼皮，看他神色恭谨如常，方复又垂眸，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将自己肥臃的身影尽数缩回殿角阴影儿里。

皇帝也跟着皱眉，半信半疑地打量他半晌，又问道，“果真如此？可朕记得，这朱铭可是恒王府的长史，更是你手下得力的干将。这折子上也明明白白地写过此人极听信你的吩咐。若真说此人所为不是受你指使，别说朕，旁人也不会信你这番话。”

恒王闻言一怔，旋即直起上半身，端正面色，扬声道，“回父皇，此言实在不妥。因这朱铭自幼伴儿臣读书，为这份情分儿臣才将他收入麾下，让他在恒王府谋个差事安身立业。说什么他是儿臣的左膀右臂，儿臣身上的一针一线、一丝一缕都是父皇所赐

“儿臣是父皇的子民，在恒王府中当差的每一个人亦都是父皇的臣子。哪里有什么人是儿臣的左膀右臂，都是效忠于父皇之人。这份奏折上虽言之凿凿，但依儿臣来看不过是满纸荒唐。

“儿臣知道自己府中的人闹出这等命案实属胆大妄为，儿臣也有管教不严之罪。父皇要罚，儿臣心甘情愿。不过这些御史奏折上所言儿臣实在不敢苟同。还请父皇明察。”

“花言巧语，回回问起你都是这份说辞，就没有旁的借口。”皇帝斜眸睨他，也不知是真恼还是有心缓他这一回，只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手中的佛珠儿，沉声嗤道，“你今日拿这番话糊弄朕，明日开朝也要拿它来反驳朝中的御史？胡闹！”

虽是责骂，然落于恒王耳中却叫他心中一喜，便知道皇帝是有心容他一马，如今挨上几句骂便可解事，忙不迭地颔首称是。等皇帝将这一口气诉完，方信誓旦旦地道，“请父皇放心，有刑部调查此事，想来不过两日便能审问出朱铭的证词，儿臣也会配合沈尚书处置，争取早日查明案情。”

见皇帝不可置否地颔首，他心中暗自盘算一瞬，又试探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既事关重大，除了由刑部审理此案，不如更移至大理寺，由大理寺卿朱沉来审……”

“交什么大理寺？还嫌自己动静闹的不够大么？”未等他言罢，皇帝忽然拍案而起，指着他鼻子骂道，“只被刑部抓了个人便有无数弹劾你的折子压上朕的案头。等挪至大理寺，你还想要多少人知道你府里的这些脏事？你那选定的正妃到时候如何成亲？还嫌朕的脸被你丢的不够多么？”

言罢气急又咳，李福安忙奉上一早便温好的安神茶，好生服侍皇帝用下，缓声笑道，“陛下心里头一直记挂着恒王殿下，昨日夜里便一直念叨着，如今念叨殿下几句也是爱重您的意思，陛下这是严君慈父。”

旋即斜眸给恒王使眼色，恒王当即会意，忙又扣首，“儿臣不孝，劳父皇为儿臣忧心。这是儿臣之责。”

“你不必拿此言糊弄朕，说一套做一套，朕还不知道你。”皇帝抬眼嗤他，面露倦色，“罢了，你下去罢。等明日朝堂之上，朕看你如何分辨！”

恒王不敢再问，见状恭谨让礼，方才退出福宁殿另寻周旋此案的法子。

等到次日上朝，不止恒王，连带着右相张高煦亦被牵连，被一部分御史当朝上谏弹劾。所幸他早有准备，御史台中另几个为他效力的御史亦上奏反驳，刑部那边儿审讯又无结果，才算将此事耽搁下来。

等下了朝安王并不如往常一般回府中歇着，反而一路随着太子回了东宫，一进偏殿便叹道，“二皇兄如今真是愈发大胆了。这种事竟也做的出，真要传入父皇耳中，还不要将父皇气……真是胆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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