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绛姝一愣，旋即颔首，“自然知晓，这等好事人人皆传呢，不过我与王家姑娘并不相熟，也未曾留心何时的好日子，听闻是开春往后，可是这么一回事？”

五公主道，“钦天监给定在三月初十，正好三皇兄才过生辰，便是他的喜事了。”

薛绛姝挑眉，神色倒比她还欢快些，“初旬是恒王殿下，月末亦是家兄的亲事。等开春，京中喜事接二连三，必定热闹。”侧眸瞧五公主面色略显不虞，心中暗讶，温言试探，“有何不妥么？”

五公主抬眼，微微蹙眉。趁着游廊同往前头的一处凉亭，她忙携手引薛绛姝去亭中小座，将宫人尽数打发去远处守着，才慢吞吞道，“我虽不喜王姑娘，但好歹也曾是旧识，自然不愿看她将来受什么委屈。凭她的家室若在外也可寻得如意郎君，何苦非要嫁入恒王府，我实在不知她到底如何作想，竟不觉有异。”

恒王是什么人，五公主自幼便分辨的极清楚。想端静与当年的清岑和亲事宜也多有他在其中作梗的缘故，便愈发瞧不起这皇兄的蛇蝎心肠，也难怪她会担忧起素来不合的王懿芩。

只可惜她不知王懿芩与那恒王可谓是半斤八两，当初私炮坊一案工部尚书没少出力，他二人成此姻缘，无外乎是互相利用罢了。若真论一声可怜可叹，也不过是她如今尚怀的欢喜与情意罢了。可惜这路是王懿芩自己选的，旁人再清明又能如何插手。

略垂眸，微微笑道，“人各有命。王姑娘命中该享此荣华富贵。拆人姻缘岂非有失功德，公主方才之言实在不妥。”

“这道理我又何尝不知。”五公主叹道，“只是有时候看好好的女儿家为了这一时的所谓痴心便不顾将来，实在可悲可叹。王家姑娘、沈家姐姐、当年的皇嫂、还有那西梁公主，看着钟灵毓秀，终究却是一个也没能跃出这个圈子来，委实可惜了。”

提及秦姒娆薛绛姝心中便暗动，说起来也已是许久未曾听闻过她的动静，若非初一那日她也依礼进宫拜年，她只当她不带一卒一仆、私溜回母国去。如今闻言不由得挑眉，“初一那日随着母亲进来朝拜，与她匆匆一暼，半句话也未曾多言。也不知这每日有什么使她忙的，快赶上官衙里的青天老爷了。”

五公主侧身笑道，“姐姐知晓的，她那性子惯会野，即便在我大周住了这么久也不能入乡随俗。初一那日为了礼节才进宫来拜年，母后也知她闲不住，便未曾强留她。往后若无召，她自己想也懒怠进宫来。便是皇嫂有喜的消息传出来，她也只是差人将贺礼送至母后宫里，想由母后转手送给东宫，大抵是为了避嫌罢。”

“我原以为这位西梁公主性情爽朗，应并非甘心拘于闺阁情谊。能为了多看中意之人几眼便独身留于他乡，只这份胆量便足让人佩服。只可惜一心盯着皇兄那木头疙瘩反又无趣，也是可惜了。”

薛绛姝失笑，抬手推她的臂弯，勾唇道，“你倒真是仗着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亲妹才这般有恃无恐，若传到皇后娘娘与尔珍姐姐耳中，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五公主不以为意，“这话倒也不是我先提起，原就是出自母后口中。早前太子哥哥迟迟不愿成亲，母后心里一急便时常与我念叨，这才叫我学来。不过如今皇嫂既已有了身孕，母后心中欢喜，想是将从前的旧事皆抛之脑后，再管不着这些琐事。”

停顿一瞬，抬眼瞧眼前这只笑而不答、面色看似云淡风轻之人，忽将话头引至她身上来，“说起来，从前在一处顽的姑娘们定亲的定亲、出京的出京，到了年纪尚未筹谋亲事之人也只姐姐你一人了。我实在不知，凭你如今的身份将来又是何等才俊才能配得上你。只怕寻常庸辈必定入不得姐姐的眼，令尊令堂亦不会轻易应允。依我看，若想得姐姐的绣球，身上若无过人之处只怕势必登天。只是不知……姐姐自己可有何心思？”

猛然又提起此事，薛绛姝不由得一怔，旋即迟迟笑道，“方才说起太子妃殿下，又说起王姑娘、西梁公主，怎么忽然就挑到我头上来了。”

五公主摇头，“随口一问罢了，姐姐若不愿答，我也不敢相逼，将来会是何许人得此后福，我早晚都会知道，一时起疑心，姐姐也不护着我。”

“既有心思，我看你倒不如去猜太子妃这一胎是男是女，与皇后娘娘或是四皇子殿下打赌赢彩头，可要比猜我将来的去处更有趣。”三言两语将五公主的试探之意打发去，二人说说笑笑，等用过午膳，她才依礼告辞。

想着开年去宝华寺还愿，马车自出宫门后未走原路回府，反走另一条安平街往城外赶去。

因近日在福寿堂衣不解带地侍奉老太太，今日又在宫里拘束许久，如今一上马车她便觉困怠，趁着行车平坦、小几上暖炉烧的正热，便半倚着软塌披着薄毯浅眠。

正昏昏欲睡时，车外忽传来阵阵嘈杂声，尚未等她缓过神来，忽觉马车外被人狠踏上几脚，马夫与护院惊呼声才起，一打扮似男子之人猛然撞开毡帘子，当头冲入车内。

她心头大惊，忙攥紧薄毯往软塌内躲避，顺势拿起小几上的茶壶横于身前，“放肆！”

才要扬手砸下茶壶，那人猛然抬首扯下遮面，露出那张姣好的面容。这一露面，她登时清醒过来，来人并非什么故意扰人的“登徒子”，竟是方才还被她与五公主念叨的西梁温恪公主秦姒娆。

怔神一瞬，她率先想起嘈杂声逼近马车，忙吩咐敛秋，“这是西梁公主，不必惊慌，继续出行。”

敛秋答应一声便出车外吩咐，不多时马车复行，两畔吵扰惊呼漫过车壁，似有追逐的人马往车后探去。她这才松了口气，摞下那茶壶，“公主这是何意，若我这茶壶砸下去，只怕今日你我都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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