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出去时,海棠已将正堂的西窗开了半扇儿,透着房中的闷气。如今春曦顺着廊前的斜枝枯影蹿入堂前桌案,随着二人抬手晃影间镀上清岑的额角眉梢儿,晃入她的眼眸。
她却不眨眼,只定定瞧着方才叠好的画幅怔愣,还是薛绛姝又在旁唤了几声,方讶然回神,“是了,你方才又说什么了?”
薛绛姝蹙眉,面含忧意,“姐姐如此魂不守舍,可是有琐事缠身?我与姐姐相识一场,倘若我能帮得上姐姐什么忙,纵是我力薄,我也在所不辞的。”
她伸手越过半面桌案,意图安抚道,“我知姐姐素来不愿搅扰旁人,只是你我相识一场,若我知晓你的心思不妥却仍冷眼旁观,我心里委实放不下。我虽无能,却也可静心听一听的。”
手指试探时,宛如柔荑抚面,直探清岑的广袖。清岑闻言轻笑,抬手反握住她的手指,温言安抚道,“你这份心思,便已是极好的了。你我本是两地之人,这数月里能够结识你顽在一处,便是有缘。纵是日后远别,回首探今日前缘,便可叫我心满意足了。”
说话间外头起了风,顺着二人的袖口侵肌入骨,薛绛姝顿时打了个冷战。清岑失笑,起身关上半扇菱窗,方才温婉安抚道,“知道你蕙质兰心,终是要被你缠住问。我想这这世间大抵有许多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连我今日也被你问住了。送你诗集画幅,是怕若是我此回离京日后再无回来与你相见的机会,以薄礼相赠,愿你日后留个念想罢了。”
又回身斟茶,含笑揽秋月,玉音如莺啼,“你若不放心,不妨送我一本你从前抄录的经书,我日后若是念你便读它,只当睹物思人,岂不更好。如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绛姝抿唇。茶香袅袅遮面,虚眼前影如镜花水月,连带着佳人的笑意亦似如暗鸿悲鸣。
此言虽好,又如何能瞒得住她。若是寻常的离京回乡,纵有不舍,也该欢喜些,何似如今这番“死生不复相见”的架势。
她心下虽忧,然如今清岑但笑不语,她张了张嘴,万般劝解追问之意至唇畔却尽化虚影,只叹道,“姐姐若是想要什么,只管告知我。我若能得,必定尽力为姐姐寻上一回,当做给你的谢礼。”
清岑闻言失笑,拿眼娇嗔她,“你今日倒仗义,我若是要曦轮,你也要上天入地么?”
等见薛绛姝亦笑,停顿一瞬,方徐徐安抚,“我幼时观古文,曾读过一句人生贵相知,何用金与钱,自上口那日至今不敢忘却。你我相识虽只几月,却已叫我知何为知己。纵是日后不在一处,回首闺阁年少时能记起今日,便已足够了。何况似你先前所言,南平郡离京城并不算远,你我二人传书也方便,走与不走皆是一样的。我都不急,你也不必舍不得了。”
她愈有此言,薛绛姝闻言便愈觉心酸,回眸间已红了眼眶。又怕清岑瞧见忧心,忙借喝茶的功夫掩面理思绪,半晌回身笑道,“姐姐此言甚是。既相识一场,还请姐姐走时告诉我,我必定相送。”
“那我倒先谢你了,”清岑笑道,“再者你先前也说要在家中办茶宴,倘若赶得及,我也必会去捧场,与你们说笑的。”
这才又哄好,下人引侍书进来请安,微笑道,“便知道姑娘与县主在此院里,少夫人与亲家太太差奴婢过来寻二位姑娘过去用膳,一会子亲家太太家去,二姑娘可要一车回去。”
薛绛姝颔首,未等起身,清岑先笑道,“快些过去罢,你往宁国伯府跑的次数少,好容易来一趟,趁此该多瞧瞧表嫂与几个侄子,免得回去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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