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万鹏候于长行司大殿已有一盏茶的时间,那说是去通报的侍者还未回来。他并不着急,毕竟彼此都清楚他来这里只是走个过场,长者到现在还未出现不过是做实他傀儡宗主的名声而已,这些虚名谁在乎?怕只那垃圾货才那么卑躬屈膝地求着那点权利。那些老不死的早对席间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现在还没有到真正撕破脸的时候,毕竟他还占着这具壳子。
看着手中早已凉了的茶盏,穆万鹏细细回想起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他明明在阿喜十三岁时因强行提升修为渡雷劫而死,一睁眼,竟然见到了还未择器的女儿,他的阿喜还未满七岁。最初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境,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做为一缕魂魄旁观着自己的女儿以及那些从未有过的孩子一起生活,直到许久之后,他会偶尔在这个穆万鹏进入休眠时占据他的壳子,支配他的身体,他才意识到,他死后的魂魄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中,这个世界里也有个穆万鹏,也有他的女儿阿喜,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穆万鹏还同时拥有许多夫人和孩子,阿喜并不是唯一的血脉。更不同的是,这个穆万鹏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想到此处真是一大耻辱,他明明早已比肩下位神,在上界内府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利,这个自己,就是个垃圾货。不仅修为低下,还背地尽做些龌龊事,那些孩子怎么说也是他的骨肉,竟这样抽皮剥骨丢入炼药池中,喂了那等邪祟!若不是察觉到这个垃圾要对阿喜动手的念头,或许他的神识还不能立马占据这个壳子,拼着最后一丝魂力将这壳子的魂魄生生绞杀。也正因此他闭关修养了几月。
再次醒来才得知,他的阿喜竟然跌入了炼药池中,就算是在梦境里,他也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恨他还不能动弹,许是他的神识太过强大,这具壳子不能承受这股力量,偶尔他会失去意识,每每发作时,便只得对外称闭关炼药。
在绞杀那垃圾货的魂魄时,他得了原主所有的记忆,也一并知道东苑那位怀着孕嫁进门的梅三娘,是上位神在下界的分身之一,至于究竟是那位上位神,以他如今的实力着实识辨不出。怪不得原主这货可以肆无忌惮地这么为非作歹,原来是许了他不死灵丹的药方!可笑,竟然相信那劳什子骗人的一张纸。
想来他去看望阿喜的路上遇见那梅三娘时,对方就已知晓这壳子换了人,只是对方一直未曾开口,他也乐得彼此相安无事。直到今日阿喜的生辰宴才知,原来这女人打的是“佛子”的主意。难怪,身为上位神的分身这般放低姿态竟是怀了魔宗的种!他的阿喜天生玲珑七窍心,世间最纯净的灵魂不出其二。她那孽子一但沾染上阿喜的气息,邪气也会被洗涤一二,黑的也会变成白的,好一个偷龙转凤!可悲的是,他的阿喜因这原主的种种作为,对他这阿爹防备到了极致,就算难得放松相处一会儿,也是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可怜他的女儿才不到七岁就已是这般处处提防戒备。反倒是对那梅三娘没由来的亲近,想想都觉得头疼。
自魂魄进了这壳子,他的修为生生地被压制在金丹后期,竟久久不能提升,还好所会的法术还能施展一二,那一直伴着阿喜长大的婢女半夏同样在这个世界里,只可惜那丫头早被原主那垃圾货染指,面上处处维护他的阿喜,实则为她处处树敌,暗地里没少欺负她。索性将之魂魄绞杀,按着记忆里的半夏做了个木偶人,陪在阿喜身边。这样他也能安心。许是实力被压制的厉害,做出来的木偶人不尽人意,傻头傻脑的,让他颇为头疼。
想起阿喜自从跌入炼药池醒来之后,对他的戒备之心更甚,不由得怪在了原主身上,阿喜受伤与那垃圾货定脱不了干系!
得知阿喜醒来后直奔东苑去找那女人,他都顾不上仔细探究才发现的乾坤炉,只急忙将之放于书房就去东苑截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看着那女人稳操胜券的样子,只恨不得撕碎了她的面皮,让你打我女儿的主意,可恨他一身修为死死的封在了金丹后期,那女人怎么说也是上位神的分身,仅仅释放出星点威压,已够他喝一壶!说着应付话,带走阿喜的路上,终于决定将女儿送进乾坤炉中避避,若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和原来的世界相差无几,那么乾坤炉里那只狻猊也一定还在,不论是当下或者是日后,定然能助女儿一臂之力。所幸,阿喜并未让他失望,虽然没有见着女儿身上任何神兽的气息,但他就是知道,阿喜将那小家伙收服了,反正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阿喜没有成功,以他的能力总是有办法将之收服。
择器之后便要送阿喜前往乐宗的弘乐书院上学,直到幼学之年。三年时间,足够他想办法弄走那对母子,留在内府迟早是个祸害。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就是这下界灵气实在薄弱,只得从头开始修炼。
就在穆万鹏出神之际,那前去通报的侍者回来了,来人见那白袍男人依旧处之泰然,不禁呆愣了片刻,这位跟往日怎的有所不同?侍者还想探究一二时,触不及防感受到一股骇人的压迫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练气期弟子,意识到自己的探究被发现,一时间双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这就是修为上的碾压。
穆万鹏见那侍者终于低下头混身颤抖起来,才将金丹期的威压收回,哼,不过一个小小侍者也敢对一宗之主如此不敬。想来那垃圾货没少在长行司做些丢脸的事情!
侍者微微张嘴,刚才那阵压迫竟然让他忘记他来大殿的目的,长者们自然知道席间发生的种种,只是看穆万鹏老实地来长行司禀报,便只以往的态度用来对待这位宗主,本来自知通报就是走个形式应该自行离去的人,此刻却从容不迫地立在大殿之中,有那么瞬间,他竟然觉得这白袍男人身上有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前一世的穆万鹏久居上位,即便现在修为被压制,处于弱势,但真要收拾一个练气期的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看这侍者久久冒不出一个屁来,想来这面子上的敷衍那群老不死的也懒得做了,穆万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还要去寻他的阿喜。
梅夫人回了桃花居,抱着儿子久久不曾撒手,感受着自襁褓中传来的丝丝纯净之气,看着孩儿红扑扑的小脸蛋,一张桃花面终于卸去了所有伪装,将死之气陡然聚拢于脸上,梅夫人却是懒得再理,只温柔地抚着儿子的小手。
“恭喜夫人得偿所愿。“张婆子立在一旁,神色悲戚道。
梅夫人瞧着身侧一直守着自己的老仆,目下温柔,将孩子递给她:“我大限已至,只有我散去这一魄,我的孩儿才能安全,如今他与阿喜丫头已牵扯上,想来那老贼不会坐视不管。他只知我这明面上是让我儿沾上那丫头的气息,却不知,我已将同心咒打入那丫头身体里,等他察觉出来恐不会轻松将我放过,但他为了那丫头也会保住我儿性命。只是我若活着,他必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开这咒,唯有我死才能解这后顾之忧。“
“夫人!“张婆子已是带了哭腔。
“不必多言,你知道,我为了寻慕容姬月的玲珑心,费了多少功夫,可惜她拥有至宝而不自知,她那不可一世的父亲必定已对上界有所怀疑,才会断了她的仙脉,我作为耳目,自降生开始,便种种不由得我,遇着他,有了孩儿,我已知足。他的仇我报不了,只求我跟他的孩子,平安长大,做个普通人也好。都说修仙成大道,可这道,不过尔尔,亦逃不掉世间种种。”梅夫人强撑着说了这许多话,早已体力不支,现在就是随便一个凡人也可将她轻易击杀。梅夫人幽幽躺进美人榻,摆手示意张婆子离开。她已将所有精气和法力用在那丫头的生辰宴上,现在不过吊着最后一口气。回顾这一生,周旋在上界各大世家探测情报,付出的不止作为一个上神的羞耻心,还有作为一个女人的清白之身,她如此污浊不堪,竟也能再希翼片刻的美好。看着他被斩杀于眼前不得瞑目,她只得低头于绝对实力前,不恨吗?恨阿,怎能不恨,可,那又怎样呢?她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分身。从她降生开始,她的这一生便注定是场悲剧。现下,她已无后顾之忧,只盼她也能有幸渡一渡那奈何桥,去瞧一瞧,唯一给她希翼的人,是否如约在等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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