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降了今夜的第一道惊雷,打得身后紧闭着的琉璃花窗轰隆直响。
后院里的戏台开了已有一会儿,孱弱的京胡声混杂于聒噪的锣鼓声中,竟是半点也未示弱。
曹彦卿紧握着杯渐冻的茶水,看似优哉游哉的翻瞧着本泛了黄的古籍。实则桌旁的怀表已被来回开合了十数次,便连秒针跳动的滴答声也足以惹得他心绪不宁、再难沉下性子瞧进书中内容。
此刻距离小格格偷溜出府已逾一个多时辰,便是再过上一个时辰,院内的宾客也该陆续散了。
今夜宵禁,道路理应宽阔的很。故此处驱车行去码头,走小径单程不过二十分钟有余,便是循大路沿途经多几道关卡、也不过是再添十来分钟的琐碎。如此细算下来,车程一来一回,即便算上救人、寻货的时间,竟不过一个时辰确已是有的多了。
督军于早先开台时便已派人前来请了几次,说若是格格酒气散了些可来院子里一同听戏——全因适才督军于席间偶闻已故的祁芫格格在王府时最爱唤一位名为“白牡丹”的名角过府唱曲儿;偏那吴班主又主动自报家门,称自己与那位白先生师承一脉;其弟子赵墨苓早年间偶得白先生亲传授教,也算是白派的半个门生。故督军一时兴起,命副官定要于开台前将小格格请来,一道品戏。
曹彦卿原于心中计算着时辰,故头几回轻巧应答,只说那小格格醉得实在厉害,仍是起不了身子,待稍稍动的得些,便会下去。可如今就快闭席,事态愈发失了控制;自己偏又不得法子抽身亲寻,已然有些乱了方寸。故再三思索之下,唯有将全盘实情告知予督军,只盼那小格格能于落幕前平安归来,切莫真真生出什么难测的闪失才是。
谁知那曹汝怀确是个沙场间经多了大场面的老人儿,听副官于耳旁细细交代完始末后,面间并无透出半分形色。不过轻描淡写般回了句“知了”,便又以掌击髀,和着节奏,与邻座的佟老爷就着戏台上的曲段唱腔高谈阔论了起来。
这“知了”二字听着轻巧,却着实让本就惴惴不安的曹彦卿愈发胆战心惊了起来——他虽素是个主意颇多的妙才,即便泰山崩于前亦可谈笑应对;可面对今夜之困局,却忽似只被人装进了瓦罐中的人彘,无了手脚,竟是半点也度不出化解之策!正值焦灼难安之际,忽闻内室的露台处似有“砰咚”一声闷响。继而悉悉索索又是好一阵响动后,方才逐渐失了动静。
曹彦卿下意识将手搭在腰间的空枪套处,缓慢移动脚步,悄声行近。不过才靠近门旁,便觉脚下一沉,似被什么东西绊住,再动弹不得。
“是我!”那声音微弱中透露着凶狠,好似一匹受了伤的孤狼。既欲寻求救助,却也时刻提防靠近之人。
“你怎么。。。。。。伤着哪了?怎这样多的血?”曹彦卿低下头去,借着微光,只见一双暗红色的血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裤管——血手的主人面灰如鬼魅,已然意识模糊,怕是再撑不了多久。“你莫说话,听我说便是。我曾于军校里修读过几门医学课程,你若信得过我。。。。。。”话未及说完,便见佟殊绾虚弱的点了点脑袋。曹彦卿见状,连忙将其半扛于肩上,疾步行回至卧室后平放至床上,疾言道,“我这唯有外敷的麻药,故一会儿清洗伤口时或会极疼,你须自己多忍着些,再无其他法子。”说罢,竟不知从哪摸出了只硕大的军医箱子,熟练又麻利地将简易外科手术所需的一应器械于一旁的矮几上一字排开,以酒精及明火简易消毒后,又取出了对微微泛黄的橡胶手套自顾带上。
“放心,不过这点小伤,死不了。”说话时双唇微微颤抖,便连舌头也开始变得僵硬不听使唤。只见佟殊绾抬手指了指左侧耷拉于床沿处的胳膊,无力苦笑道,“如此看来,今夜我的命怕是要交予你了呢。”说罢,已是意识模糊。唯剩右手一直试图扯下左端衣袖,却是半点使不上气力。
曹彦卿闻言,不过略抬了抬眼皮,依旧眉头深蹙,半点不见轻松。待一切准备妥贴后方才持着把锃亮的解刨剪,小心翼翼地剪开其紧贴于伤口外端被鲜血泡至温热腥腻的衣衫,一边以酒精粗略冲洗一边仔细探查起伤口来,“子弹由后肩部斜入,左臂外侧端射出,属贯穿伤,暂不知弹片残留情况。”说罢用镊子轻捻起覆盖于伤口外部已然坏死的皮肉,仔细端详良久后方又冷冰冰地接道,“我要开始清洗伤口更深处的部分,会很疼,你。。。。。。”未及说完,便见佟殊绾迷迷糊糊似轻哼了半声,继而自行扯起被褥一角,死死塞入口中咬实,旋即又再度昏死了过去。
好一副娴熟应对的模样,竟不知这样要命的伤势她竟还遭过几回?曹彦卿瞧在眼中,心底隐隐抽动。近日确是不知怎的,竟叫这小丫头屡屡撩拨,频频失了克制。
“部分弹片嵌进了肉里,好在没有伤及骨头,也避开了较粗的血管。。。。。。”曹彦卿敛了敛情绪,小心翼翼的将冲洗掉部分血污的伤口彻底翻开,剪去周遭坏死的皮肉后,又以手术刀轻撬起弹片外部紧覆住的肌肉组织,硬生将异物剔出——虽远不及关公刮骨之痛,却也足以令一壮硕的成年男子瞬疼至昏死过去——锋利的手术刀一下又一下地切割着鲜活跳动的肌肉,温热的碎弹片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儿清脆落入盘中,叮当作响。床上的伤者已是绝了大半条性命,虚弱的就像是具被人扯断了丝线的木偶——只见其双颊处原本微浮着的血管如今皆呈了青乌色,盘旋于半张面上,似蛛网般绽开;不住颤动的眼皮下眼白翻动,泪水顺着泪腺喷出经耳廓打在暗金色的枕头上,很快便湿了一片。
“如今伤口已基本处理干净,外敷上些麻药后你便不会那么疼了。”曹彦卿摸了摸浸渗入床面上的血污,将对方口中的被絮抽出,轻呼了口气,“待血止住些,我便会替你缝合伤口。放心,旧日修读外科时,我可从未缺过半堂。”
佟殊绾闻言,似从炼狱中清醒过来,迎着光线微微睁开半只眼睛,强撑住意识说道,“你需替我将那针脚缝的细密些,若是日后生了疤,看我不恼你。”说罢,稍侧了侧头,恰对住曹彦卿薄薄生雾的眸子,“你可是担心我死了?呵,我呀,可是存了九条命,哪里又是你那擅作主张的副官随意便能轻夺了去的?”许是回光返照,又或是那吃不得亏的性子令其提及那两番算计她的副官时忽觉有了些精神,故连眼前所见也随之变得清晰光亮,不似方才一般混沌无形。只见她抬起右手于眼前无力挥了一挥,继而徐徐念道,“他这枪瞄的不准,若是再准些,砰!只怕我的脑袋就该开花了。”说罢以右手作持枪状,瞄向曹彦卿的脑门,开了一枪。
“你怎知晓?”曹彦卿面无表情的望向平躺于床间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的佟殊绾,抬手便将盘中沾满血污的弹片径直倒入脚旁的垃圾篓中,徐徐接道,“我这副官曾于我有恩,哪里又是我能管得住的?”早于清理伤口时他便觉察,这些残弹来自于自家军工厂里私下仿制出的一批45口径毛瑟枪弹。这批枪弹属残次品,因其相较于山西机械局所制精准度有所欠缺,杀伤力也略显不足,故早些时候已命田副官转手卖予其他地方的杂牌散兵,理应再难得见。
“我知与你无关,你亦毋须早早清理掉所谓的证据。”佟殊绾斜眼瞥至垃圾篓,冷哼一声,“今夜最不想我出事的人便是你。。。。。。”说着,竟还试图撑起身子,“你原想投石问路,于你那督军爹爹跟前立上一功。哪里又会舍得让我平白挨上一枪,还险些折了性命?”
“若是再扯动伤口,便是神仙也难救!”曹彦卿硬生将小格格按回至床上,固定好其胳膊后,背过身去,捻起针线,“你可知今夜我本不应列席?可我却暗中违逆了督军的意思,打散了他的如意算盘。”浸有药液的麻线艰难穿过皮肉,发出沉闷的顿挫声,“幸你今夜遇着的是我,若当真是我那兄弟。。。。。。”话未及说完,忽觉错漏,故身躯微微一颤后方才又低声自语道,“若你今夜遇着的是他,自然不会遭这一劫。”这话不假。依照督军的意思,今夜,自己理应亲守于码头处静待顾家私运的那批军火上岸。故田中兴即便是生了天大的胆子,也绝不能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开上那一枪,置小格格于如此险境。
“呵,当真可笑!你违背了督军,你的副官又违背了你。。。。。。这可算是上行下效?”佟殊绾只觉左臂渐变得麻木,便是那不够尖利的银针打皮肉间穿走竟也不晓疼痛,“你那副官当真是个没心眼子的蠢货,他自认为是在助你,却不晓倘若我死了,你便今世都不可能再胜过你的那些个兄弟!”正说着,忽觉眼前景物似又生模糊,故闭上眼,语带讥讽道,“阀门世家子弟,若不能于战场上行军杀敌,便已与废人无异!狡兔死,走狗烹。这番道理你理应比我明白!”说话间,伤口已缝合齐整,唯是那外端才缠上的绷带处很快便又见了血污。“自古富贵帝王家,什么父子手足,皆是天大的笑话!你曹彦卿便真真甘心这一世皆让你那军功赫赫的兄弟压着,再无出头之日?”不过两番交手后她已深知,眼前的男人同自己一样,嘴里生满毒牙利齿,肚内包藏的也应是副瞧不见颜色的狠绝心肠——故即便当下以嬉笑示人,背后也绝收着把早已出鞘的刀子,伺机直插人心。
“你我怕是尚未熟及至此,故又何必早早坦言,唯恐不得落人话柄?”曹彦卿略抬了抬眼,未露声色。转过身去,逐一将染有血迹的械具擦拭干净。
“你的右手是几时伤的?”佟殊绾微眯着眼,再度试图单手支撑起身子,“左手执筷的人不少,然而左手确非是你的惯用手。”几番折腾后,仍是无果,唯是胸骨以上的部分卡于床头不得动弹。
“我的右手?”曹彦卿转过身来,举起右手于齐胸处翻掌细瞧后,笑言道,“我的这只右手,方才可救了你的性命!”说罢,有意上前,以右手搭在小格格尚未有知觉的左胳膊上,仅以左手硬生将其扶起。
“是吗?那便是我多心了。”佟殊绾笑笑,也不拆穿,待双脚缓缓沾地后忽又言道,“好在如今我也是个半只胳膊动弹不得的废人,你我一路,反倒齐全。。。。。。”
“能与格格同道,便是彦卿的福气了。”说话时眉目含笑,真真是一副天生便识哄得女人晕头转向的好皮囊。“如今这戏唱得也差不多了,我这便去将你的两位丫头请来,替你梳洗。”不过于转身时下意识瞧了眼窗户外头,却已被身后远胜狐狈般狡黠的小格格收进眼里。
“你切莫去的久了。”待脚步声渐远,佟殊绾扶墙起身,缓缓踱步至窗口处。
院内满是胡琴锣鼓,喧闹嘈杂。
唯有空无一人的军车静静停于檐下,车头处似还隐约瞧得见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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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院墙那头。
白初九一袭黑袍隐匿于暗夜中,半身皆是斑斑血迹。
今夜之局,自认为通晓一切的他,竟也是半个时辰前方才彻底探清所有关窍,知晓自己竟也不过只是盘中的一枚棋子,从非什么掌棋之人!
回顾种种,今晚码头之上,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的法子确是他所度所想——先于报了关的口岸上大张旗鼓的布上一处,再让叶莺莺故露出些破绽偷躲于另一处。实则真正的货物并未走顾家的码头上岸,而是借了法租界工部局并不对外的通商口子,私运入城。紧接着又备上两辆一模一样的铁皮车,将东西全藏于其中一辆的座椅下头。自己则与顾洛生交换衣物后,带着赴宴的帖子各自开走一辆。之后,依照计划,自己大摇大摆行大路引开虎视眈眈的觊觎者;顾洛生则绕过岗哨专行鲜少人知的山野小径,带着东西于城外兜上半个圈后,再与洋官员归城的公务车会合,一道返回至租界。
谁晓千算万算,自己一行竟是畅通无阻,便连半个“尾巴”也未曾瞧见。反倒是顾洛生那头不知撞了什么霉运,半道上让群醉了酒的**莫名截了去——空受好一出盘问不说,脑门上竟还无端遭人顶了管上了膛的枪杆子,受尽屈辱。故待自己领着人手再寻回码头后方才知晓,原是顾洛生乘坐的车内藏着的竟也只是如假包换的红葡萄酒,再无其他!
白初九当即便懵了,载着受了风又犯急了烟瘾的顾洛生匆匆行回小公馆,半点也理不出头绪。若非半途中遇着相向驶过的军车,只怕今夜的迷局,自己竟是想破脑袋也寻不出个究竟。
白初九还记得,当他安顿好顾洛生,孤身驱车紧随至码头时,枪声尚未响起。空无一人的军车内,唯是车尾处静静躺了只上有年月的樟木箱子。
那箱子白初九见过——是大福晋未出阁时,老福晋特备给长姐日后陪嫁所用的衣箱,共两对。虽不是什么极好的木料,但只因其为整木所制,四只箱盖上的木纹偏又生得极为相似,肉眼难辨。故也勉强算得上是件世间少有的稀罕物什,寻常人家亦是轻易难以得见。
故此刻,隐匿于黑暗中的白初九开始打心底里庆幸:若非自己今夜执意想要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关窍,若非自己担心小七儿的安危始终未愿先行离去;那么如今,那枚弹头应该已经直插入小七儿的后脑,生夺了她的性命!
好在,最终,她还是挺了过来——毕竟,猫皆有九条命,小七儿自幼便生得比那猫崽子还要精明,哪里又是一枚子弹便可轻易绝了其气息的?故白初九始终遥望着深墙后居于顶层的那扇小窗,直至隐约瞧见身著一袭石榴红裙褂的小七儿似立于窗前,方才彻底舒了口气。
“多谢菩萨,多谢菩萨。”一双手半世救人、半世染血,面对神灵却仍是虔诚笃信。只见白初九“扑通”跪于地间,嘴里喃喃念着,“你既让她活了,我便是即刻填上性命确也值了。”说罢,又脆生生连磕了十八个响头——每一下都极重,半分未有敷衍。
此时,院内恰做着《埋玉》。
正逢器乐间隙,几下似有若无的闷响惊得台上本就资历尚浅的梁侑苓冷不丁地激起一阵寒颤。她忽忆起自己初学艺时,曾无意间听班子里的老人提及,旧时戏园里曾烧死过一位小生。那小生天资极高,原就是做唐玄宗的。被人抬出来时已成焦炭,唯双手高举,与门框黏在了一起。老人们还说,如今班主订下辰时姑娘们皆须于园子内练功的规矩,便是担心那小生的冤魂作祟。
故侑苓越想越害怕,只觉那一声声闷响似是那小生咽气前绝望的叩门声。故其唇齿忽觉钝木,就连本该脱口而出的念白也生得不复利索,“寡、寡人不道,误宠逆、逆臣,致此播迁,悔、悔之无及。妃子,只是累、累你劳顿,如之奈、奈何呀!”
未及梁侑苓念完,吴驼子已率先于台脚处钻出,“扑通”一声伏在了地上,额角生汗。乐师们见状,亦及时停下手中活计,慌乱跪于戏台两侧,大气都不敢喘。故台间,唯剩那赵墨苓仍视周遭一切如无物,自顾念着唱词,“臣妾自应随驾,焉敢辞劳。只愿早早破贼,大驾还都便好。”全因她是个戏疯子,上了台后便似被角色附上了身,唱罢方休。
“好!好极了!”曹汝怀原觉有几分扫兴,正欲发作;谁知忽又瞧见台上这位与别不同的角儿,眉头霎时舒展开来。故这才留心打量起高台上的杨贵妃,只叹厚厚戏妆之下,竟是藏了副极秀极规整的眉眼。“赏!”曹汝怀于手旁的托盘内抓了好一把银元掷上台去,枚枚皆精准落于赵墨苓的脚旁,叮当作响。
那吴驼子闻此,又惊又喜,赶忙抬起头来谢恩,就连额间的冷汗也倏地缩回一半。只见其呲着口黄牙,朝台上挥了挥手,待乐声又起后,再度匍匐至督军脚下又叩又拜——谄媚之样像极了夜宵摊前摇尾乞食的哈巴狗——只差用舌头去舔官老爷脚上的靴面子,以讨尽其欢心。
“哟,哪里来的一条好狗?”院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少年——风尘仆仆、面上还挂着血痕;被汗液打湿的发丝尚未干透,一缕一缕的黏在布满红土与火药的前额上。他的身上套着件褴褛的军服:一只袖子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另一只袖子胡乱别至手肘处。露出的一节皮肉上,狰狞的疤痕如蜈蚣般由手背盘踞至小臂,触目惊心。
“父亲。”那少年大步穿过人群,将手中浸满黑血的布包径直扔在了督军手旁的案几上,咧了咧嘴,“孩儿为父亲带了份贺礼!父亲见了,必然欢喜!”
“哦?”曹汝怀起身,特将背脊挺直,欲挡住身后宾客好奇张望的目光,“莫不是。。。。。。”只见他单手托起颇有些分量的布包,紧收在胸前,轻掀开一角后,借着台上灯光朝里望去——温吞的血腥气儿霎时冲入鼻腔,直令人作呕。“好!好!”虽只有两个“好”字,但院内众人皆晓,这份礼物的分量理应胜过今夜所有的贺礼。
“曹、曹兄得的是什么宝贝?可否也让佟某见、见识一二?”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佟元筹忽被这两声“好”字惊醒,迷迷糊糊间踉跄起了身,不识趣般伸手便欲讨要曹汝怀手中这件所谓的“宝贝”。他除去眼盲心昏不识察言观色,便连嗅觉也因常年酗酒变得钝木。故这腥臭的血味满院皆察,唯他半点不觉。
曹汝怀自未料及这一出,蹙眉微愣。下意识将手中的包袱转而塞进身后副官的怀里,示意其先行退下。“佟兄,这。。。。。。”几度语塞间,忽瞧见不远处,似有救星姗姗行来,这才长舒了口气。
“绾绾方才不胜酒力,失了态,这才下来的迟了,还望督军切莫怪罪。”人未到,声已至。待行至督军面前时,又颤悠悠福了一福,整个人径直横在佟老爷与督军之间,为的便是叫那没脑子的老东西再不可于督军跟前胡言坏事。“十三,菁儿,还不快扶阿玛离席歇息!”言毕,未减凌厉的目光忽扫过一旁素未谋面的少年,待视线略微停顿后,方现柔和,始浅笑接道,“绾绾方才听彦卿提及他还有一位兄弟,最是个旁人所不能及的少年英雄,想来定是这位公子了。”说着,又是一福,“绾绾见过少帅。”
“呵,我可未曾与你见过。”不过冷眼一瞥,已是径直越过身前少女,大步行至曹彦卿跟前,行了个大礼,“哥哥!”,原本狂傲的少年于兄长跟前乖巧的像只温顺的小羊羔,“哥哥快来瞧瞧我送予父亲的这份礼物,哥哥见了,也定是欢喜!”说着径直牵起曹彦卿的左手,神态模样皆似极了个心智未开的孩童。
“少卿,不得无礼!”曹彦卿不过眉头微微一蹙,那少年便委屈的垂下脑袋,“还不快向格格赔罪!”说着已是掸开少年的手,上前一步扶住被其晾在原地、身子已微微有些晃动的小格格。
“哥哥。。。。。。”曹少卿虽是不解,却仍万般不情愿的挪至佟殊绾身侧,低声嘟囔了句“失礼了”。见对方似并不放在心上,转而又是一脸天真烂漫的拉起彦卿的左手,试图将其带至督军跟前替其邀功,“今日我送的这份礼物,皆是哥哥的功劳!我这便去与父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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