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出城向北行五六里,可见星罗密布的大小湖泊,镶嵌青草茂密,树木丛生的洼地之上。这一片地方原是黄河以南、济水以北的一个巨大的湖泊滩涂,历经百年已几近干涸,但是逢泽之名还是流了下来,逢泽也就是水池的意思。
逢泽南北一河一水,西侧地势缓缓高出近一百米高,直到尽头戛然而止是百米悬崖,因有龙出大地之势而得名龙山。于龙山之上,可俯瞰整个逢泽山水,亦可远眺大梁城,两侧还有两条蜿蜒巨龙从流淌而过,好一处赏景的胜地。
已是盛夏,空气夹杂着水汽,满是燥热,龙山之上却是一片肃穆,寂静异常,不闻虫、鸟之声。魏、赵、韩三国君主将齐聚于此,商议三金会征伐天下的大事,魏是盟主,魏武侯吩咐公叔痤,会盟的仪仗要能体现盟主之威。是以公叔痤事先带着从中山国撤回的四万武卒,把龙山围得水泄不通。
从山下到山顶原本只有仅能一条两人并行的小路,已经紧急拓宽成能供三两马车并驾的大道,路面被夯的结结实实,笔直而平整。
道路两侧是全副武装的魏武卒,顶盔带甲、持戟而立,武卒们肩膀相碰,手臂相依,密密麻麻的整齐列队两旁,每隔九人就有一高举魏国赤红色的大旗,迎风发出噗噗的声音。
山顶搭建出一个高台,由泥土夯建而成,经九十九级铺着红毯的台阶到顶,是一四丈见方的平台,上设有祭天的礼器和牲畜。
魏自认承晋之正统属火德,故魏国大旗为红色,韩国无力同魏国争雄,为木德,韩国大旗为绿色,有木助火之意,以示韩国事魏之心,赵国既不愿得罪魏国,也不愿像韩国那般没骨气,为火木德,赵国大旗七分红三分绿,两边不得罪。
高台四周设有三国大旗,魏国赤红旗,上书一黑色繁体字“魏”,赵国七分红三分绿大旗,上书一黑色繁体字“赵”,韩国绿旗,上书黑色一繁体字“韩。”魏、赵、韩三家同出晋国,字体一系,三个大字都是晋体字。
魏武侯战在山下的一架马车之上,静候赵、韩两国君主大驾。
这辆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战车,不设遮顶,不设座位,魏武侯也是一身甲胄,手持利剑,双手握住剑柄,插在马车的木板之上。
第一个来的是韩文侯韩猷,他缓缓地从四驾马车之上下来,恭敬的向魏武侯行礼。
韩猷身穿深灰色的粗布深衣,头上插着一根竹簪,活脱脱一个老先生,全无君主的贵气,但无形之中的很有威严。
而后赵敬候也姗姗到来,红、黄相间的长袍,镶着珍珠的玉簪,和一副被美人和美酒夺取精气神的+皮囊。
赵敬候心中有一个小算盘,他不愿比韩国早到,那样也有损赵国的大国尊严,何况,赵敬候真的不喜欢魏国,不喜欢魏武侯,更不喜欢那个折了自己面子的魏瑩,所以他在远处徘徊许久,派出探子查看,确定韩候已到,才缓缓启程。
三位君主并列而行,魏武侯居中、赵敬候居左、韩文候居右,向着祭天之高台缓步走去,这段路很长。
“韩候、赵侯,远道而来,甚是劳累,先行祭天宣誓,而后再议国事如何?”魏武侯笑着说道,不怒自威。
“魏候想的周到!”韩文候淡淡说道。
“也好,也好。”赵敬候附和到。
待到祭天礼毕,三人下山之时,已不是刚刚这一副看似和谐的场面,韩文候、赵敬候不停的暗使眼色,似有难言之隐。
魏武侯则志得意满,不知道是不清楚二人想法,还是不愿理会二人的想法,到了山下之后就站上马车,匆匆回城去了。
“韩候,魏候所言能从否?”赵敬候待为魏武侯的身影消失在尘土之中后,缓缓说道。
义渠东部大帅熊霸的白色大营之内,两个五十岁的男子、和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后生正跪在地上哭诉,熊霸坐在帅位之上,脸上横肉愤怒的跳动。
“大帅,前几日深夜之时,我的部落正安营熟睡,突然冲出一伙魏军骑兵,他们人多势众,冲到营中就开始屠杀,小的趁着天黑夺了一匹快马,一个人逃了出来,第二天偷偷回去看,那魏人掳走我部落的三十岁以下之男女,还带走了全部的牛羊马匹,把我营中的粮食都一把火烧了,我部落现在只有一千多的老弱,一颗粮食都没有了啊,大帅!”
“大帅,我部落也是啊,魏人趁着天黑袭营,掳走我的牛羊、粮食和青壮,只留下没鸟用的老人,求大帅发兵求回我部落之人啊!”
“大帅,魏军袭营,我爹爹率领族人誓死抵抗,拒不投降,部落上下除了我之外,无一幸免,都死到了魏军剑下,求大帅为我父亲报仇、为我家人报仇,为我族人报仇。”那个年轻人已哭的泣不成声。
熊霸一脚踹开自己身上的女子,大骂道:“把她给老子拖出去,五马分尸!”
那女子大惊失色,赶忙跪倒熊霸脚下,用着不熟练的义渠话说道:“大帅,饶命啊!”
熊霸又是一脚,那女子应声倒地,昏迷不醒,这时守卫进来,熊霸已经过了一时的气头,而且这女子也算一个可人,于是就挥手让守卫们下去。
“魏人同我,势如水火!本帅这就去大往那里,请大王发兵,夺回庆阳!”熊霸喊道。
其实夺回庆阳是假,不能让魏人再行掳掠是真。
说也奇怪,魏人从来都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不到草原上主动出击,怎么突然一反常态,到处大肆掳掠呢?
而且茫茫草原,那些只知道种田的汉人怎么能做到非但不迷路,反而来去如风,指哪打哪呢?他们不要后勤吗?他们不需要粮草吗?
不去想这些,单单自己一个东义渠大帅是打不过魏人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报告给大王,义渠三部一起商议对策才行。
不然的话,自己手下十几个部落一共也就十多万人,这几天就损了一万多人,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个东义渠大帅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