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悟大师微皱起眉:“便当积德,莫再扰柳家的孩子了。”
“当初没有斩草除根,已是哀家的仁慈,如今放她生路,还待如何?不过,倒多亏了你,否则哀家也不知,那名声响当当的柳先生,竟是个女子,还是故人之女。你说,哀家在你这寺庙埋下的人,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
因着知晓太多,见证太多,明悟大师便一直知道,这位昔日旧友,在自己身边留了眼线。
五年前柳蔚出现,一番萍水相逢,后寺庙出乱,就算柳蔚隔空相助,两人也只算忘年挚友。
直到那次被柳家的人接到柳府去,明悟大师方知,冤孽,到底是冤孽。
柳蔚,竟是那人的女儿。
而明悟大师也明白,只怕自己何时知晓柳蔚身份,太妃便是何时知晓,这位太妃娘娘监视着自己数十年,到底,还是查到了有用的东西。
这件事,怨自己。
回寺后,定下了只初一十五方开门一日的规矩,却也只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但有过弥补,总好过佯装不知,糊涂度日。
沉沉的叹了口气,明悟大师此刻是当真有些后悔了,自己,果真不该为这人挡下那一掌,或者说,那日,他便不该去观缘寺。
如今想想,观缘寺主持邀自己品茗,其中,也未必单纯。
皇寺与乡野小寺的最大区别,便是皇寺看重更多的,乃是信客身份,而乡野小寺却是打开方便之门,来者便是客。
“咳咳咳……”
大概心绪太乱,明悟大师只觉喉咙干涸,顿时一阵咳嗽。
宁太妃皱了皱眉,忍了一下,到底没忍住,伸手要为他顺顺气。
明悟大师却抬起手,挡住太妃的动作,脸色惨白的道:“不劳太妃娘娘的驾。”
宁太妃甩开手,停顿半晌,又问:“哀家明日便要回宫,你便无甚话,要与哀家说?”
明悟大师捂着生疼的胸腔,待自觉呼吸平顺些,才道:“只盼太妃娘娘,莫要,一错再错。”
“多年过去,你仍觉得是哀家做错了?好,既然如此,哀家也无需多言,多说,亦是无意!”
宁太妃走的时候明显带着怒气。
明悟大师却并不在意,只等禅房门又被重新关上,才仰起头,盯着屋顶房梁,只觉心神疲惫。
趴在桌上的固文很久才悠悠转醒,揉揉眼睛,回头,下意识的朝床榻看去,却见师父睁着眼睛,有些惊讶的问道:“师父,您醒了?”
“嗯。”明悟大师看了眼小徒弟,道:“回去睡吧,莫要着凉。”
固文摇头:“不,师弟说师父病情颇重,弟子要伴随一旁才可安心,师父睡吧,弟子守着您就是。”
小固文说的义正言辞,同时也有些不解,自己方才明明精神头还算好,虽然假寐,却并未真睡,怎的神情恍惚半晌,一瞬间,竟真的睡过去了?
挠挠光头,固文暗自发誓,一会儿他可是一丁点都不能再闭眼了,若是师父半夜真有何事,自己睡死了,谁来伺候。
明悟大师并未再劝,经过刚才一事,却也再睡不着。
沧桑的老者不禁想到了许多以前之事,比如他满门被灭之前,再比如,宁太妃尚未入宫之前。
往事如烟,年华老去。
再次回忆,才觉时不待人。
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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