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秾微微侧过头，用嘴型告诉她：“不必担心。”

李猷已经接过了李煜霖递过去的玉碗，起身走向神箸，这场战役，已经拉开了帷幕。

云君翼就停在广场的正中央，每一片羽片上的黄色缎带随着柔和的风轻轻舞动，从远处看去，仿佛是凤凰的双翼，灵动而宏伟。

在神箸脚下，李猷将白玉碗中的五谷悉数洒在地面上，五谷的谷粒落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发出细密的碰撞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洒完五谷，李煜霖唱到：“请天子诵祝祷祭文。”

将手中的玉碗递给李煜霖，李猷走回王座前，面向众人，挺拔的身姿犹如一颗苍劲的松柏。

“皇帝李猷告于云君：朕上承天恩，仰惟圣神……”

李猷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之中，惠秾听着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了东宫那个挑灯夜读的奋发少年。

那时的少年，终于长成了一个皇帝。

惠秾握紧了袖子中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灌入她的胸腔，全身的神经都瞬间被振奋了起来。

“……予祗承天序，谨用祭告。惟神昭鉴。尚飨！”

祭文诵读完了。

按照云原的礼节，在场众人都转身朝向神箸的方向，深深地一拜，齐声高诵：

“尚飨！”

百余人的声音回荡在青天之下，听起来极为震撼。

礼毕后，李煜霖依照典礼的流程，朗声道：

“请皇帝驾云君翼。”

终于来了。惠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厉害，血液穿过血管鼓动着她的每一个细胞。但她的心境却异常平静，她知道，她必须冷静应对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李猷马上要走到云君翼面前时，惠秾的背后有一个人大叫了一声：

“皇上且慢！”

是胡梦泽的声音。

李猷闻声向胡梦泽这边看去，停下了脚步。在场的侍卫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腰间挂着的刀上。

“何事？”李猷问道。

胡梦泽从队列里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喊：“云君翼被人为损坏了，有人要害皇上！”

“大胆！”一边的李煜霖呵斥道，“云君翼乃圣物，何人敢损坏？你休要狂言，小心掉了脑袋。”

李猷向李煜霖摆了摆手，示意他让胡梦泽继续说下去。

“皇上，云君翼少了一片羽片。”

胡梦泽伏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猷听了，转头扫视了一眼云君翼，立马发现云君翼上确实缺了一片羽片，眉头便骤然蹙起，冷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怎么不早些禀报？”

伏在地上的胡梦泽不敢抬头，垂着头答话道：“臣女今日来到广场后，就发觉云君翼有异样，似是缺了片羽片，只是臣女想这云君翼是圣物，事关重大，不敢凑近了看。方才情况紧急，臣女想，若是知情不报，损伤了皇上龙体，臣女才是罪该万死。”

听完胡梦泽的一番话，还来不及李猷反应，坐在远处的胡贵妃就开口了：“皇上，此事事关重大，须得好好查明白才行。”

在一旁冷冷听着的惠秾心下冷笑，没想到胡梦泽还来了手先发制人。胡贵妃和胡梦泽两个人一唱一和，还真不愧是胡氏的好女儿。

李猷没有搭理远处的胡贵妃，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女官，目光在碰到惠秾时稍稍停顿了一下，脸色平静得如一汪死水，冷冷道：

“这之前是谁负责保管云君翼的？”

周姑姑看了一眼惠秾，上前一步，对着李猷行了一个大礼道：“皇上，之前云君翼是保管在库里的，祭典前的装饰工作是由景和院的林太嫔和惠御衣负责的。”

听到惠御衣三个字，李猷的神情微微一变。他立刻就猜到今日之事与惠秾绝对无关，而是有人暗中陷害。

冷冷地扫了一眼仍然伏在地上的胡梦泽，李猷淡淡道：“起身吧。”

说完目光转向太后，向太后揖了一揖道：“母后，此事一时半会儿不好查清，不如先行结束典礼，母后与众爱妃先回宫，朕回宫后再叫人慢慢查此事。”

李猷这是在拖延时间，时间太短，他就算是想保住惠秾，也绝无可能。唯有太后回宫，才能有几分回旋的余地。

太后扶着座椅的把手缓缓站起身来，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中透着锐利的目光，缓缓道：“也好。只是破怀云君翼之人居心叵测，若抓住了可不能轻纵。”

“母后，这幕后黑手不抓出来叫臣妾们怎么安心呀。”胡贵妃也从位子上起了身，忙跑到太后身边，扶着太后，声音娇滴滴的，腻得人发慌。

太后看了一眼胡贵妃，拍了拍她扶着自己手臂的胳膊，道：“在这儿吹了半天冷风，哀家也乏了，你们要查便查吧。哀家就先回宫了。”

见太后没有留下的意思，胡贵妃也不敢再强留，只得吩咐太后身边的宦官：“你们送太后回去的路上要小心，把轿子抬稳了。”

太后离去，可胡贵妃却不愿意离去，连带着在场的皇后和其他妃嫔都没有离开。

“皇上，要查此事并不难，云君翼是最近才被损坏的，且损坏处并不起眼，可见此人多阴险毒辣。臣女觉得，之前负责装饰云君翼的人最为可疑！”胡梦泽的眼珠子转了转，对着李猷说道。

重点终于来了，惠秾冷哼一声，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胡梦仪，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拉着林乃珲从队列里出来，跪在李猷面前，一双清丽的眸子紧紧盯着李猷，她朗声道：

“没有看护好云君翼，导致云君翼受损，确实是妾身的错。只是，破坏云君翼者并非妾身和林太嫔，而是另有其人。”

“哦？”李猷听惠秾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已经有了把握和准备，饶有兴趣地问道：“惠御衣此话可有证据？或是惠御衣已然知道破坏云君翼是何人了？”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惠秾的目光停留在胡梦泽的身上，道：“妾身并无十足的把握，亦不敢随便诬陷他人。如皇上愿意相信妾身，请听听妾身接下来要说的话，再叫人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