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举正视着凤修。
“七哥此番话可是肺腑之言?今日阿举问你这一句,是抱着十分认真的心态,所以请七哥务必给我一句真话。”
“句句真心。”
“凤家少主之位,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某些人甚至为了这个位子泯灭天良,七哥不会后悔吗?”
“有何可悔?人各有志,他人爱之,我未必如是。”
凤举沉默地抿了口茶,青玉小杯在桌几上缓缓落下,黄绿色的茶汤清澈明亮,浅浅微晃。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七哥,阿举不愿与你敌对。”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凤修一时间有些不解。
“可是发生了何事?阿举,若是有事,你不妨直言。”
凤举对着他扬起一抹舒心浅笑:“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的确是认真的,如果方才七哥对她说,他想要做凤家少主,那自己一定会鼎力支持他。
可是现在……
七哥啊七哥,你错过了唯一一次机会。
一次……少主之位唾手可得、我不与你相争的机会。
凤修满怀不解,须臾之后,热茶入喉,他忽地抬眸。
“阿举,你……你莫不是想……”
凤举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一派坦然:“七哥不赞成么?”
“这……”
凤修哑然,良久之后,心绪从惊讶中平稳过来。
“阿举,并非是我不赞成。这一年的光阴,你一次次为他人所不能为,你的能力如何,我亲眼目睹,任何人都有可能反对,但七哥相信你,一定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但是女子为少主,从未有之。就算我们凤家的家事无需理会那些世俗风言,但我们凤氏一族上上下下有多少分支,多少叔伯长辈,又有多少后辈子侄巴望着少主之位,他们不会轻易答应。这很难!”
凤举玩味地看着他,问道:“七哥不恼我方才刺探你吗?”
“恼什么?阿举,你的为人七哥了解。”
方才他是有些蒙,没反应过来凤举的用意。但现在猜到了,他知道,如果自己刚才说想做少主,这个妹妹是一定会不遗余力将他推上去的。
因为了解,所以,说什么恼不恼?他心里只觉得温暖。
这个兄长如此善解人意,倒是让凤举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七哥,你虽非佛门中人,却有颗慈善佛心,我都觉得七哥不入佛门是佛祖的损失了。”
与这个胸怀佛心的七哥相比,凤逸那等货色,简直就是地狱底层的恶鬼。
凤修严肃地板着脸训她:“阿举,我正与你说正事,你却嬉皮笑脸地打趣?你可知道你……”
族中所谓的兄长数不胜数,但大多见了她都是示好顺从。
被他这样训责,凤举不怕,不怒,只是觉得,这才是兄长,真正为她着想的兄长。
她垂眸微笑,听着长兄喋喋不休地唠叨,动手为他斟茶。
“七哥,阿举知道此事不易,外有世俗非议,内有长辈反对,兄弟相争。”
“你既知道……”
“七哥,你方才不是说相信我吗?为人所不能为之事,何差这一件?”
她敛衽起身,面向阳光。
“七哥,所有兄弟之中,你和九哥最令我信任,论能力、品行、性情,你最适合。除了你,少主之位任何人坐都不能令我心安。但你既然不愿做,那我也就不必再有所顾虑,我必须将少主之位握在自己手中!”
从前总有人说“可惜你只是个女郎”,那时她虽心中隐有不甘,但从未敢想其他。
在来北燕之前,她都没有生出争夺少主之位的心思,那时她只是想物色一位品行端正的族兄坐这个位子,只要那人不会像凤逸一样狼心狗肺。
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彻底顿悟了。
靠山山倒,靠水水竭。
财富,权势,这些赖以生存的资本,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不必日日惴惴不安,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