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皓亮悻悻然地出了门。
冯樱樱一早起来就去上班了。她收下了一整只戒指盒,却什么也没说。
他还记得她婷婷地走来,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冰凉的吻。那感觉十分遥远,遥远得退回到了某个十字路口,他看见绿灯正在倒计时,好像暂停的红灯即将亮起。
他本来记得要闹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是她摸摸他的头,递给他一小束橘色的花。
他不开心地把花推开了。于是她就又抱住了他。他哪里再能发脾气把她推开呢。只好继续生闷气。
他今天要同乔文俊去挖一个学弟和他们一块儿创业,计划是一块儿吃个午饭,如果下午还有时间,再去看看傅蕊。明明已经告别过了,可是也许是樱樱的不作回答,他感觉很糟,不知不觉就想起了曾经陪傅蕊度过的时光来。他感觉到,想要了解任何一个女孩子,原来并不是那么轻松容易的事情,何况这两个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俞皓亮以为很难成功的挖角事业,没想到意外地很轻松。乔文俊可能是把背后跟方复的交涉关系都讲给学弟听了。总之,这已经是第二次聊这个事情了,本来在公司做市场经理的学弟,最后答应跳槽过来做运营,超出了俞皓亮对今天的预期。
三个人围着重庆九宫格火锅,使劲涮起了牛肉。将来就是合作伙伴了。真是可喜可贺。
咣!咣!咣!
三只啤酒杯碰撞在一起,交织着愉快的声音。
俞皓亮畅饮一口,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只得放下筷子,看向那一串电话号码。手机屏幕马上提示是“派出所来电”。他赶紧毫不迟疑地接起来。
“你好,是俞皓亮吗?”
“我是。”
“你之前是不是有报案,说被摩托车撞到?”
“是的!”俞皓亮推开椅子,站起来就朝外面走。“抓到人了?”
“是这样子的。我们可能找到那个摩托车了。方便的话呢,想麻烦你来确认一下,这样我们好再对此进一步调查。”
“好的,什么时候呢?”
“你现在有时间吗?”
“现在还不行,在吃饭。下午行吗?”
“下午我们要去局里开会。那要不你明天上午来吧?”
“行。那我明天上午9点过去。可以的吧?”
“好。过来直接找我,2中队马力。”
“谢谢马警官。”
俞皓亮结束电话,马上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冯樱樱。信息都编辑好了,他突然犹豫了: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跟她说话呢。也许晚上见面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他顺手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就回去跟乔文俊他们继续火热地吃起来。他已经想好了,下午还是要去看看傅蕊。没准还可以跟傅蕊聊一聊冯樱樱,如果可能的话。
这次他买了火锅店楼上那家逸家甜品的抹茶千层蛋糕来看傅蕊。接待处的护士请他耐心等待一下。好像没有确认到是否可以探望傅蕊。
“不着急。”
接待处这边有几组桌椅。扇形的扶手椅看上去软软的,感觉坐上去会很舒服。俞皓亮把蛋糕小心地放在桌上,靠在扶手椅上四周张望。
本来昨晚就没怎么睡好的他,中午又喝了很多啤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倚靠着宽阔的扶手椅背,眼皮像是有人上下在按摩似的,挣扎着推却着,最后合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俞皓亮猛然惊醒过来,好像睡着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一样。他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只睡了8分钟。可是他依稀记得连幼儿园时的午餐,小学校园的走廊,中学时候打篮球的操场,全部都走了一遍。
他尤其清楚地记得,最后冯樱樱衣袂飘飘,令他无限向往地伸出手去时,冯樱樱飘动的长发和身影缩略、变样,又变回了大学时代梳着辫子、在马路牙子上一只脚跟接着另一只脚尖慢吞吞地走着的傅蕊。
这一生是倒推着演了一遍,还是只是回环着,为了叫人觉得怅然若失?他想了想,也想不明白。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来看傅蕊。
“可以了哦!”护士小姐姐招呼着他。
俞皓亮走近前台。护士告诉他,傅蕊在3楼平台的空中花园。
“是她们楼的3层,有一个通道过去的地方吗?”
“是的。”
“她在那里做什么?”
“哦,听她的看护说是在弄一个盆栽。”
“好的。谢谢你。”
俞皓亮朝着傅蕊住的那幢楼走去。疗养院环境宜人,穿过大厅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人工造景,或是走侘寂风,松树盘枝虬节地静立成富有禅意的模样,或是挂了些印象派的画,在色彩和光影里渲染着这一刻的饱满的情感。
俞皓亮每次都爱在那幅画着草丛和星星点点粉色小花的作品下驻足。它很普通,普通到在一幅取名夜色温柔和另一幅撑着花伞的红裙小女孩的画中间,显得无足轻重。可是俞皓亮很喜欢这其中普普通通的随意一角的美。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跋涉丛林,也不过是为了这平凡的美景。
电梯门开了。他只来过一次这里的三楼。是傅蕾带他来过。没有在这边见过傅蕊。因为三楼绝大部分的面积都是空中花园,而疗养院可以散步的地方实在太多,倒很少有人穿过这条有些阴森的长廊,特意来这里。
今天是风很大吗。俞皓亮推开玻璃门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力气。他没有一眼看见傅蕊。可能得再往前面的地方走一走。
空无一人的花园。也没有什么花。草和植物奋力地生长着。没想到这里的树也能连成一片阴翳。俞皓亮绕开这课大树,几乎走到了玻璃护栏的旁边。
他想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好阻拦一些这里风。又怕打翻手里的蛋糕。犹豫再三,才将蛋糕搁在地上。
在跟不太灵活的拉链搏斗的时候,俞皓亮听见了背后一阵脚步。他只当是傅蕊走过来了,把拉链拉到胸口的那一刻,便一边扭头一边去捡地上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