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
冯樱樱刚走到门口,被周琴喊住了。
她好像拿了餐巾纸和一次性包装的勺子,也不言语,就直接奔着樱樱手上的打包袋,往里一塞。
“不好意思。”她完全不看樱樱,也不看看俞皓亮,好像是说给空气听的。接着就像士兵撤退一样,迅速地回到了收银台,仿佛那里是一个堡垒。
冯樱樱什么也没说,她挽上俞皓亮的胳膊,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加班顺利吗?
“当然。我飞快地就把事情做完了,这样可以早点回来见你呀。和你的同学都聊了什么?”
“谢岚啊你不认识谢岚吗?”
“不认识诶。我见过吗?”
“见过见过两次了呢。居然完全不记得?”
“没印象。”俞皓亮皱起眉头,本来的好心情,又被这疑点重重的失忆症给绊了一跤。
“没事啦。”樱樱一只手揉揉他的胳膊,安慰着他,“总之,也只是随便聊了一聊。”
冯樱樱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话。有关俞皓亮家暴的档案,她已经得知很久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去求证。事实上最快的办法,就是向傅蕊本人求证。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看上去乔文俊也不知道明细。不过,起码他和冯樱樱一样不相信家暴是事实。不知道怎么,孙小柔作为冷静的讲述者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她无声地用嘴型说,“他打我。他打我。”
疏离的路灯下,在冯樱樱瞳孔重叠的光线里,飞出了几只萤火虫。她惊慌地搂紧俞皓亮的胳膊。
“怎么了?”俞皓亮停下脚步,紧张地搂过樱樱。
“啊。没事儿。突然打了个冷颤。”樱樱很快恢复了镇定。
“咱们快点儿回家吧。”俞皓亮张开右臂把樱樱搂在怀里,左手抓住樱樱的左手,带着她小跑起来。
三月将至,夜里的风却呼喇喇地刮起来,不舍得放冬天走,可是躲进了暖和的屋子里,整个夜晚就变得绵长舒适起来。
直到深夜入睡前,樱樱才想起来,忘记把打包的双皮奶放进冰箱了。她穿着睡衣溜下床,没有开灯就走到厨房,发现这次今日糖水铺的卡片放在了打包盒的上面。
她想起来周琴追出来给她放勺子的样子。于是她打开抽油烟机上的灯,借助一点灯光翻看着卡片。
正面:“宜拂尘清洁,宜静享糖水,忌堆积遗忘,忌三餐罔顾”。
反面是一排紧凑的小字。冯樱樱凑近灯光,手写的字迹令她心跳加快,她从第一次发现卡片开始,就知道这中间有些什么。
“每天11点到12点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来。”
黑色的中性笔,字迹比较幼稚,冯樱樱辨认不出和之前的卡片是不是同样的了。反正,那些卡片也是扔了的。
她捏着卡片,双手撑在厨房的台面上,盯着那一点点聚拢的灯光出神地想。三张卡片,第二张没有涂过,第一张写的是什么来着?快,努力想,努力想啊。
“樱樱,你在干什么呢?”俞皓亮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
“哦,来了喝水呢”冯樱樱随手把卡片丢进垃圾桶。
走进房间的一瞬间,冯樱樱想起来了,上次划掉了什么字不记得,确切的记得,是叫她留下来,不要回家。然后呢,电梯坏了,她就真的没有走。再然后呢,不就是和现在一样,躺在他身边,舍不得分开。
可真是个奇妙的缘分。也许,该谢谢羊脂球?哦,是谢谢周琴。
周六上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点斜斜地打在窗户上。阴沉沉的天如一件发皱的灰色衬衣,任由雨点枪林弹雨地穿透。这样的雨天,俞皓亮本来不想出门,可是樱樱提醒他和银行的前辈们约了去体育馆打篮球。
俞皓亮收拾完早餐的碗,在樱樱的身边坐下。樱樱正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半月刊杂志。他的手放在她宽松的毛衣袖子上,像是在轻柔抚摸一只小羊羔。
“我要么不去了吧?不然你多无聊呀。”
“不会呀。我最近还想追个日剧,看个电影呢。”
“什么电影呀?”
“失落的河。侯孝贤的新电影。他差不多80岁了,竟然还能出新电影。”冯樱樱把手中的杂志唰唰翻到介绍侯孝贤电影的这一页,亮给俞皓亮看。五十岁的舒淇和侯导站在一起,浅浅地笑着,背后是一片废墟,意外地很协调。
“不行,不行,”俞皓亮撒娇似的嚷嚷道,“看电影当然要和我一起!”
“干嘛啦。这个电影,”冯樱樱撇起嘴,“大概不适合你。怕你看睡着了。”
“怎么会!”俞皓亮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然而没有任何与樱樱一起看电影的记忆,“虽然我没看过这个侯侯孝贤的电影。”
樱樱像看小孩子一样,抿着嘴笑,带着拒绝的意味。
“和我一起嘛。大不了,我看你就是了。”
冯樱樱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我不会自己去看的啦。你快去吧,别迟到,迟到了陈哥他们又要说啦。”
俞皓亮不情愿地站起来,“那这么说定了哦,我们打完球大概还要吃个午饭,我们再去看电影。”
“放心吧。我会在家乖乖的。没准还会睡一觉。”樱樱起来抱了抱他。她真的觉得,节后重新回归的俞皓亮很可爱。这样想着,她还用力地在他的右脸颊亲了一口。
俞皓亮马上搂住她回亲了一口。
两个人对视着,嗯?他突然觉得,这样还不够。又侧过头亲了樱樱的嘴唇。
嗯嗯?还是不够呢。他又俯身吻下去,把周末竟然还要和同事一起出去的无奈和对樱樱恋恋不舍的心情都糅杂在这个吻里,打算深深地藏起来,假装逃避时间的束缚。
冯樱樱忍不住地笑,把他七推八就地“撵”出了家门。她插着腰站在门边,舒了一口气,真想感叹一句,“这磨人的小妖精!”
没过多久,冯樱樱就赶在11点零2分走进了今日糖水铺。
打着一把深蓝色的长柄大雨伞,穿着黑色长款风衣外套,她还戴上了一顶宽檐灰色帽子,生怕被别人认出来。她总觉得,周琴要跟她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且非常隐秘。无论是自己在纠察队的处境,还是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情,周琴一定是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