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这下犯难了,“太子是从你肚子出来的,可他贵为一国储君,再有借口,私下里打终归不对。再者,你说他有错,他错哪儿了?除夕那天的事?都是孩子闹着玩。大过年的,我们也没想过怪罪。你倒好,把人关起来打个半死。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望向离安:“安安啊,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宜兰这孩子的话也没法证明这事就是惠妃所为。我是老了,不想管闲事了。可我还想多活几天。这宫里头,有想害我的人在,总归不踏实。你们都是当主子的,不如做个表率,带头让人到宫里头搜上一搜,每所宫殿,每个人都仔仔细细地搜了!搜不出结果,就都别回去了。留在这里陪我这老婆子吃几顿饭,也委屈不了你们。”
两禁军统领闻言唱诺后齐齐退了下去。
“都说高楼大厦的崩塌,都是从里子开始的,由着蛀虫经年累月的蚕食,把五脏六腑都掏空了,风一来,就经受不住,哗啦就塌了。谁的错?风的错?还是蛀虫?不,都不是。是主人。”
太皇太后自言自语的声音在殿厅回荡,众人一片沉默。
“主人以为自己拥有了这世间最好的,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放任着底下人胡作非为,勾心斗角。上梁不正下梁歪,歪来歪去,还不得把自己给埋咯!皇帝啊,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这点道理都还要我这老婆子教?”
嘉德帝微愣,低头:“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子定当引以为戒。”
“引以为戒?”太皇太后呵呵干笑:“你引什么为戒?朝堂为臣子掣肘,后宫为妇人掣肘,你有什么引以为戒的?这个空壳儿皇帝,我看你倒是当得十分的心安理得!”
嘉德帝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太后跟惠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仗着身份,都在为自己母族谋求便利。离家敛财,李家私募壮丁。这些事,都当我不知道么?你们这趟这么急着想铲除掉我这老婆子,怕不是私底下早就做好改朝换代的准备了……”
太皇太后叨叨絮絮地说着,没一人敢出口反驳。
整个正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连凤髓香上升的轨道都被压弯了,歪歪曲曲,扭扭捏捏地向空气中飘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有太监来报,“郑统领求见。”
众人皆惊讶地往门外看,此时求见,必定是找到了证据。
而越是这种时候,人的表情就越能出卖自己。
无论是太后还是惠妃,都很紧张,毕竟他们两是这件事的主角。
然而,宋玉薇发现,她们的紧张都很有自己的特点。
太后是双手紧握,故作淡定地望向门口,而惠妃眉头深皱,仿佛生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被人发现。
“传。”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一身重甲的郑统领拎着个墨绿棉袄的人走了上来。
竟是个鼻青眼肿的小太监!
那太监的模样,宋玉薇看着有些面善。
她努力回忆了番,想了起来,正是除夕那天帮着宋玉萱一起构陷她的小太监。
将这小太监抓来干什么?
怀着满腹疑问,宋玉薇望向一旁抱拳而立的郑仪。
郑仪将一块明黄帕子交到冯嬷嬷手中。
冯嬷嬷接过打开,巴掌大的小葫芦瓶出现在众人面前,宋玉薇因离得近,甚至可以看到瓶身上那极为精致的祥云龙纹。
冯嬷嬷打开看了眼,嗅了嗅,拿上去给太皇太后和离安。
“回禀太皇太后,此乃卑职从东宫树下搜出的证据。”郑仪道:“方才下令搜查时,这厮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将这东西埋起,卑职不敢擅动,便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