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屋中女子皆惊,这若让国公府赵思雅得知她们拿婚嫁之事取笑于人,不知那个刻板守教的赵二小姐会不会真的给她们送来一本女戒。即便不会,也定得赵二小姐不喜,赵二小姐不喜,就等同于小公爷赵映芝不喜,那样的如意郎君说没就没了?!
“咳,墨儿姐姐,咱们私下玩笑,哪说哪了,干嘛说与外人听。”王颖碧小姐第一次露出柔和神态。
“对对对,墨儿你当不当我们是朋友,若当我们是朋友,都是玩笑话就不要外传了,免得坏了咱们的闺誉。”
“是呀,你也是这屋中之人,必然摘脱不清的,倒不如我全当没说此话,可好?”众人皆知韩墨儿是二百五,真怕她没有分寸的乱说出去。
“可是,刚刚六小姐取笑我呢!”韩墨儿装出委屈的样子,绞着手绢。
众人皆去推王颖碧,王小姐只得不情愿的站起,面有不甘地给韩墨儿福了个礼:“墨儿,我知错了,下次定不会开如此玩笑了。”
韩墨儿犹豫了半晌,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殷殷教导:“六小姐一定要记得教训啊,莫再做出格之事了。”
王颖碧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就错在:比起让一个傻子教导,还不如说她拿婚嫁取笑于人!
韩墨儿掩下眼中笑意,寻了个理由回了自己院子,大家也乐见她离开,不似往常一样拉着讽刺逗趣。
奉诏入宫的尉迟轩正候在御书房外,已经一个时辰了,皇上并未召见。内侍传话皇上在小憩,请他稍后。茶已续了三回,御书房内依旧没有动静。
立在壁角的小内侍偶尔抬头看一眼这个面上半点表情也欠奉的礼王,只见他周身全无焦躁,目光看向茶盏中的黄汤,偶尔以盖子拨动伏在黄汤上的茶叶,似丝毫不在意圣上的有意难为。
“也是,”小内侍想:“每次觐见十有**要如此等上个一两个时辰,换谁也都该习惯了。”
吱呀一声,朱红的木门被推开,微胖面白的张公公走了进来,向礼王施了一礼:“礼王,圣上召见,这边请。”
礼王尉迟轩跟着张公公进了御书房,屋中只有当今圣上尉迟易一人,他正伏案批阅奏折。大历朝46年尉迟易登基,改年号为嘉惠,现如今嘉惠帝登基五年,因其勤政爱民,又施减赋税轻徭役之举,因而朝野逐渐清明,百姓颇为富足。
嘉惠帝年近不惑,身材伟岸挺拔,五官轮廓分明,整个人散发出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他抬起头见尉迟轩进来给他行了叩拜大礼,掀起嘴角笑了起来,眼周堆起的纹路淡化了王者气度,让嘉惠帝柔和了许多。
“现在都学会规矩礼数了,也不知是谁那么多次半夜翻入我的宅子踢门。”嘉惠帝出言调侃。
尉迟轩面上也罕见地带了笑:“原来年纪小,做事不知分寸,多次吓到皇嫂,让她骂了好多次。”
“后来你皇嫂都习惯了,你来踢门,她翻个身就能接着睡,第二天都不记得还有这茬儿。哈哈。”嘉惠帝忆起旧事,神情愉悦。
张公公在嘉惠帝下首摆了椅子,上了新茶。室内茶香袅袅,似默默温情。
若世人见到此情此景,必定惊掉下巴。
嘉惠帝不喜礼王已是大家根深蒂固的认知,丝毫不逊色太阳东升西落一样不可撼动。想当年先帝在位时,礼王为皇长子阵营,帮着皇长子争权夺利,对非嫡非长的三皇子尉迟易,也就是当今圣上,布了很多阴谋下了很多陷阱,那时的三皇子被训诫过、禁足过,甚至在夺嫡白热化的时期,三皇子因尉迟轩陷害,得了先帝“不学无术、不堪大任”的斥责,彻底失了圣心,被迫退出了夺嫡的战场。
可谁料想,皇长子与皇太子多行不义,相互倾轧间,被人拿了贪污受贿、买官卖爵、残害忠良的实据,双双落马,此时,垂垂老矣的先帝又想起了“不学无术、不堪大任”的三皇子尉迟易,立了这个虽然温吞却还算仁德的三皇子为太子。
满朝的文武官员均认为嘉惠帝没有秋后算账,治罪于礼王,全因先帝临终托付及嘉惠帝仁德。虽未治罪,但厌恶至极,满朝文武也无人没见过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可谁又能想到,关起门来,这兄弟二人竟如此兄友弟恭、情谊深切。
“又让你等了一个时辰,”嘉惠帝叹息,“先帝在时,需你藏卧敌营,助朕争得天下,现在还需你孤悬朝野,替朕荡清宿敌,朕还得做戏冷落于你,让你受人排挤、惹人非议,苦了你了。”
“皇兄言重了,臣弟并不觉得苦。若无皇兄一次次救我,臣弟早就死于非命,御花园的枯井中,臣弟怕是已经在那里埋骨十几年了。”尉迟轩勾起嘴角,似是说的不是血淋淋的往事。
随着尉迟轩的话,嘉惠帝也陷入了回忆:“人人欣羡帝王之家,谁又知这帝王家中多少艰辛与血泪,你我虽为皇子,却处境艰难,一个不小心,或被人拉出去祭旗,或死得消无声息。堂堂皇子,却将‘保命’作为奋斗之矢,不得已在阴谋中倾轧,好在你我兄弟同心,保下了命,也赢得了天下。”
言罢,嘉惠帝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趣事,脸上露出笑容:“起初救你,是怜你弱小无依,谁想到当时你不过是个六岁孩童,便知道报恩,在御前帮我周旋,免了先帝对我的一次责难。后来你我慢慢熟悉,了解了你的处境,你可知我当时有多么惊讶,怎么有那么多人要害你,不过你也聪慧,知道借力打力,那些人到最后皆无好下场。”嘉惠帝用手指隔空虚点着尉迟轩,笑得声音响亮。
尉迟轩也微笑:“可能是臣弟天生不讨喜吧,那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累得皇兄那几年别的正事都没干,光救我来着。”
“哈哈哈,你十岁之后就不用为兄出手了,为兄在旁观战,看着你整治那些恶人好不痛快。”被朝政压着,不敢有一丝懈怠的嘉惠帝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站在他身后的张公公都跟着眉开眼笑,心下里琢磨,应该让礼王常常进宫才好。
神清气爽的嘉惠帝,忽然想起了此次召见尉迟轩的初衷,他收住笑问尉迟轩:“朕听探子说,你的身世之事这几日又沸沸扬扬,有人拿着柳妃的饰物售卖,东西朕让人买下了,人你抓了没有?”
“抓了,关在红栌山庄。”尉迟轩也收了眼中的淡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