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泽在去花园里闲逛的时候,看到虞夫人在弹琵琶,凄婉迷惘,缠绵悱恻,韵律幽幽,情意绵绵,苍凉悲壮,加之在这已经荒芜的牵牛花花园,夜寂惆怅,令人不禁怆然泪下。
“夫人的琵琶竟弹得如此之好,清脆浑厚,急切舒缓,激烈委婉,各有韵味,可惜就是太过悲戚伤愁。”祁泽不禁赞叹。
虞夫人笑道:“没想到祁大人竟还是个懂琵琶的人。”
“不,我不懂。”祁泽一般都很诚实,“只是欣赏还是会的。”
说起她的才艺,祁泽都有些汗颜。因为她除了写得一手好字和还看得过去的棋艺,剩下的就什么都不会了。无论是琴,琵琶还是古筝等等乐器,仅仅真的只会欣赏了。
虞夫人失笑道:“但像祁大人这般坦诚的人也不多了。”
“祁大人知道刚刚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虞夫人问道。
“不知道,不过那首曲子意境深邃辽远,恬静优雅,感觉像是女子在等着自己的情郎。但夫人弹出来有些悲戚迷惘之感,是想起赵大人了吗?”祁泽认真地说道。
想到能让虞夫人弹出这般感觉的,应该就是赵沐这个负心汉了。
“是也不是,这首曲子叫做《夕阳箫鼓》,是师父弹奏的最后一首曲子。”虞夫人有些失神道。
“祁大人,你知道琵琶能用来做什么吗?”虞夫人一双素手拨弄着琵琶说道。
“琵琶的声音是为了能让人心情愉悦,陶冶情操。所有的乐器不都是因此而诞生的吗?”祁泽说道。
她对乐器是真的不懂,也只能按照心中所想说出来,乐器不就是为了让人听,让人忘记烦恼,正好顺便陶冶情操。
“琵琶远不止会这样用,它能做很多,多到让人们惊叹,甚至能保住一方水土。”虞夫人看着远处的杂乱凋零的牵牛花枯枝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祁泽一直在想西魏人怎么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扰乱泗河城?即使上一次的洗劫粮食,中间也间隔了半年多。
她可不认为是西魏人良心发现,听虞夫人这么一说,果然里面是有问题的。用琵琶保住泗河城的片刻安宁是吗?
虽然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好像事实就是这样。那赵沐和虞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说用琵琶护住了泗河城?
看来要让祝余苍术去好好调查一下了,也是她大意了,明知道赵沐夫妻之间有隐情竟还不去调查,这次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大概半个月后,阙煜回来了。回来时,身上没有受什么伤,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很是悠闲,看来直捣西魏老巢是真的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孟言锡看到阙煜回来,满脸都是遗憾,手里拿着果酒不想松手。唉,看来要和果酒分别了。赵沐也急忙地举办犒劳宴,为阙煜接风洗尘。
当赵沐派人问起要如何举办时,阙煜的表现十分冷淡。虽说平时阙煜对于这种场合也是爱理不理的,但这次看赵沐的脸色格外不好。
赵沐无法,只能自己命人看着办。在举办犒劳宴的当天,阙煜一直都没有说话。好歹在他们第一次举办接风宴时,阙煜还是会懂得人情世故,客套几句。但现在那是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别人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祁泽知道,就在几天前祁泽收到了祝余苍术从江南金陵传来的消息。而赵沐就曾说过他和虞夫人都是江南金陵人士,所以祁泽就让祝余苍术去金陵调查,但查出的结果让祁泽出乎意料。
祁泽看着面前的赵沐,幽幽开口说道:“赵大人,我在金陵听到了一个故事。你看看你有没有听说过?”
赵沐闻言,有些愣怔,听到这熟悉的地名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说道:“不知祁大人要说的是什么故事?”
“虞家有女名心容,弹得一手好琵琶。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江南岸上遇新人,《夕阳箫鼓》两相知。从此再无虞家女,泗河远方遥相望。”
赵沐听到后,猛地抬头看向祁泽,嗫喏着嘴唇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祁泽低头喝了一口茶,不管赵沐的脸色继续开口说道:“赵大人,听闻其夫人虽相貌普通清秀,但一身才华金陵人人尽知,洗尽铅华,蕙质兰心,尤爱江南的牵牛花。因在江南岸边与赵大人一见倾心,成亲后陪赵大人来泗河城任职时,只带了一面琵琶和一位名为忍冬的丫鬟。”
赵沐听后脸色白了白,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祁泽也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就在一年前,西魏人来此扰乱时,民不聊生,残垣断壁,饿殍遍野,满目疮痍。赵大人想尽办法也没用,只好上报于朝廷。而就在你上报朝廷与阙将军来此地之间的五个月,西魏人以其夫人为他们弹奏琵琶为条件换来泗河城片刻安稳。虽都知道这是侮辱,但其夫人毅然决然地去向西魏边境弹奏了一首《夕阳箫鼓》。”
赵沐听到这里面色惨白,抖着嘴唇,指尖抓着膝上的衣服因用力过猛已经开始泛白,额上已经开始冒出冷汗,眼神飘忽,整个人都显得浑浑噩噩。
终于开口道:“祁大人,求你不要说了。”声音带着颤抖无力,仿佛只在唇间发声,声音极小,似是在与自己说话。
“之前,其夫人会时不时地去看城中的牵牛花。但之后,泗河城的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其夫人出现。”祁泽接着说道。
赵沐似是有些崩溃,直接在宴席间站起身,瞪大着双眼,声音大了一些。“祁大人,求你不要再说了。”
“那么,真正的虞夫人到底在哪儿呢?”祁泽温凉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上异常清亮,仿佛声音近在咫尺,正敲击着人们的心头。
这像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赵沐像是彻底崩溃,直接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脸上淌着泪水,嘴里喊着:“祁大人,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祁泽冷着脸看着崩溃的赵沐,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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