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迟纭初见林斐也是在那么一个雪夜。
她住的客栈的老板娘得了风寒,她又在那住了些日子和老板娘也熟识,刚巧也要出去便说替那老板娘去不远的药铺拿药,哪知刚走出门才几步就被一个小乞丐猛地撞了一下摔倒在地,林斐就在这时站在了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彼时的林斐已经及冠,一袭锦衣面容俊朗风度翩翩,微微低着身子,朝她伸出的手上还蒙着一方帕子,那方帕子便让她觉得这是个知书达礼之人也莫名的对他有了些好感。
但换作现在来看这美好的初见只是他的计划而已,他做不来那轰轰烈烈的英雄救美,便做自己最擅长的事,那就是从细枝末节给女子以关怀和体贴,相较于救了迟纭却不甚理会她且心怀大业的戚容珩,这般柔情的公子自是容易让人有安全感和柔情一些。
后来的大婚之夜,她满心雀跃的坐在喜床上,最后却换来一柄冰冷的匕首,犹记得那时的林斐依旧是笑看着自己,但心口处匕首的柄上却是他的手。
他说,“你是个极好的姑娘,如若未有阿秀,我许是会同你结连理。”
他说,“你说人之在世若能救人一命便是造化,你不会忍心看阿秀死的对吧?”
他还说,“起初听闻你是异世而来我是有些怕你的,但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想这样或许能让你回家,阿秀也可以活下来,所以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他也说,“与你拜堂的并不是我,只是一个下人而已,所以你无需觉得自己和我牵扯在一起,阿秀也不会怪我同你拜堂成亲。”
他始终是笑着的,从匕首入她心到那匕首上的血滴入那个药盏,再到他细心的将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归入鞘,好似他做的事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到那时她已经无需再问一句“为何”了,所有的情在那一刻也都被那柄匕首尽数带走,徒留下满腔的恨……
外头的雪簌簌的下着,已将院中迟纭和戚容珩来时的步印盖去,屋中没有炭火,迟纭却分毫不觉得冷,只觉现下的情形有些可笑。
“你现在可还担心阿秀?”迟纭就这么看着发丝凌乱的林斐,目中无喜亦无恨。
林斐闻言有些恍惚,听及阿秀之名忽而又笑了,随后竟是落下了泪,“阿秀死了……我还是没救的了她,阿秀还是死了……我还是没留住她!”
话到最后林斐又哭又笑,又一会儿看了眼迟纭身后的戚容珩后才复又有些痛苦的看着迟纭,“你的仇他已经替你报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为何还要出现在我眼前?!”说着话林斐又抱了头垂下去,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寻不到出路,窒息而无措。
“我就想问问,”迟纭看着他这副模样依旧是无动于衷,但面上却多了分怜悯,“你的良心可曾出现过那么一瞬?”
但注定这个问题是得不到答案的,林斐自对着迟纭吼完那句话后便开始癫狂,时而猛锤自己的心口时而躺下大笑或是哭,迟纭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后呼出了一口浊气转身走到了戚容珩身边握住他的手,“我们走吧。”
“好。”
戚容珩起身拢住了迟纭的肩将人带着往外走,在走到屏风旁时却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那边哭笑着的林斐,眸中是凌厉至极的杀意,但却在回头看向迟纭的瞬间尽数敛了回去。
二人相携着出了屋走到院中,云朗上前给戚容珩递上伞便退开了几步远,迟纭站在院中往许少淑所在的厢房看了一眼道,“我去见她一面。”
戚容珩点点头应下,将人送到屋檐下朝看门的暗卫是示意,那暗卫便取钥匙开了锁又将门给推开,迟纭眸色一暗便迈步入了里,戚容珩则站在屋檐下并未再往前,但却是一直注意着屋中动静的。
这间屋子只有一盏烛灯且未燃着,是以里头黑得很,迟纭借着开着的门透进来的微弱亮光看着了桌上的烛灯,拿着方才暗卫递给她的火折子便去将那盏灯点了起来。
开门本就有动静,这又亮了烛灯,那小榻上蜷着的女人也转醒往迟纭这方看了过来,起初还未看清是谁,只片刻便双目清明瞬时掀了被子目中含着恨意和不甘踉跄着往迟纭走来,迟纭也不躲不避就这么站着,眼见着许少淑的手就要抓到迟纭身上,却只见迟纭一个侧身便躲了去,许少淑也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我就知道是你!为什么总是你?!”
许少淑恨恨的抬头看着迟纭,往日里精心打理的发髻也胡乱散着,只怕这会儿让迟惟运来也一下认不出这是许少淑了,毕竟就算是当初许少淑最落魄的时候还能落得一个落落大方惹人怜惜,现下也只剩一个歇斯底里了。
这些日子许少淑没少闹过,知道这儿的不会要她的命后为了逃出去用尽了各种办法,连放火烧屋都能想的出来,原本她刚来时是在右侧屋的,那间屋子被她毁了大半,这才换到了这间屋子里来,换过来后便是连烛灯也不让点了,人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不疯也试试得疯,何况还是一个这段时间接连心气不顺的人。
许少淑虽说不懂政事却也知晓人情世故,也知道她们母子二人怕是难逃一死,但忽然被抓了到这儿来不但未有折磨还没丢命,只想一想便知是谁了,这一旦发现了活路便是要想方设法逃出去的,但奈何用尽了招数连这个院子都没出去过,这两日已是消颓了,这会儿见着迟纭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迟纭就和自己不对付。
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按理来说迟纭应该要对她极有好感才对,她应该要在迟家如鱼得水才对,这些在见迟纭之前也是如此发展的,但自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就变了,自己就落得了这副下场……
而对于许少淑这一问迟纭却是笑了一笑,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里简单的陈设,随后将目光定在了地上的女人身上,轻声道,“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还,更何况你夫君可还在黄泉路上等你,你说……他今夜可会来见你?”
话了迟纭便吹灭了烛灯绕开许少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门再度关上,戚容珩将伞撑在后亦是没回头的随着迟纭往外走,还隐约听得屋内女人拍门和哭闹声,那主屋内还有青年痴狂的哭笑,这座小院在这雪夜里让人又觉沁寒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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