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动静还并未影响到前厅,刘幕在迟昂杰的作陪下喝了一盏茶,聊的也都是些朝中琐事,刘幕是个不爱理会朝中那些纷争的,迟昂杰也继承了迟惟运在朝中的谨慎,但凡一句跟如今朝中局势有关的话都不见有。
一番交谈下来,刘幕才发现今日之行着实有点意思。这尚书府里有个往自己家引祸端助自己抓贼的小姐,还有个出类拔萃却丝毫不露锋芒的公子,果然是亲兄妹,都是会藏的,也都是不会让自己吃闷亏的主,若这两人在,尚书府还愁将来没有好出路?
刘幕心思活络,又想起了那封密信,面上带了些笑,看向一旁的迟昂杰道,“不知公子对此流言之事有何看法?”
问的自然不是这尚书府的流言,而是在此之前指向宫里头那位的。
朝中无人不知司天监的人都不问朝政之事,只兢兢业业观星卜卦,历朝历代的帝王对司天监都信赖非常,历任正副监正都是帝王亲自挑选出来的,换言之,司天监就是帝王不会怀疑的地方。
迟昂杰自然知晓,面对刘幕此问,当是心下警惕,只面不改色的道,“大人坐在此处不是已有结论了吗?那明荧星大人可有何解决之法?”
问的问题没得到答案,还被反问了,刘幕只叹自己身上被交代的任务太重,心下有些苦楚无奈,面上却不显。
“不过是小小祸星罢了,没得外头传的那么严重,去京西奇峰山请一尊神像来压压便好了”,说完心中暗自腹诽,本就是空穴来风的东西,请佛也没什么坏处,反正他是不信的。
“多谢大人指点”。
迟昂杰简单道过谢,两人一时有些无话,前厅中倒是安静了下来。
但后院,却是惊涛骇浪。
那些信纸,一张张看下来,一是赵念蓉好似有个情郎唤“源郎”,二是当年许夫人亡故看着与她关系颇深,三是她还动了要害这府上大公子的心思,只不过迟惟运一直对迟昂杰看重,对其看护得也严密,倒是没得手……
有些人表面看着有多风光,这背后,就有多肮脏。
迟怀萱的呼叫让迟惟运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想着那些信上一句句的“源郎”,再看赵念蓉,心中已是翻腾不已,眼前似是都开始冒着些星子,浑身有些无力的落在了椅子上,手却被紧握得青筋暴起。
站得远一些的钟姨娘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恰好被迟纭收入了眼底,原来除了她之外,又有人往里乘机多加了些料……
她和迟怀瑶迟怀梦都一样站的远,按理来说她看不清那些信,所以也不动,只略带好奇的神色看着前方,像是全然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一样。
迟昂熙站直身子走到了那些散落的信旁,拾起了几张翻看,虽年纪尚小,但这些却是能看懂的,虽然那上面的男女之情对他来说还有稍许陌生,但却是能知晓自己母亲在跟除了自己父亲的之外的男人通信,这已然算是他幼小心灵中的晴天霹雳了。
他只呆愣在那看着椅上的赵念蓉,将手里的信纸攥成了皱巴巴的样子,少年心目中的礼义廉耻,这一刻被自己母亲刷新了。
这个时候往往最不缺的便是煽风点火的人,而这些人里头最擅长这种事的,当属玉姨娘了。
她眼尖,但凡落在地上字迹朝上的信都没看漏下,是以也猜出了大概,却还故作疑惑的问,“老爷,会不会是误会?”
“你闭嘴,这儿哪轮得到你一个妾室说话!”迟怀萱不等自己父亲开口,便大吼出声,大家闺秀的礼仪被这一声吼了个干净。
玉姨娘撇撇嘴,正欲回嘴,便被人出声打断。
“萱儿”,沉默良久的赵念蓉终于开了口,只是显得太平静,连一开始的不可置信都没了,眼神中只有些许的冷意。
“母亲?”迟怀萱不懂赵念蓉为何拦着她教训玉姨娘。
“老爷可信此事是误会?”赵念蓉并未回答迟怀萱,而是含着一抹希冀看着身旁椅子上揉着额角的夫君。
迟惟运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先是笑了两声,随后自嘲般道,“误会?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莫不是有人仿了你赵念蓉的笔迹,冒充你的身份与那源郎暗通曲款?”
此话一出,赵念蓉眼中的那丝希冀破碎殆尽,又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沉沉叹出一口气,回答了迟怀萱的疑惑,“萱儿你看,无用的,与一个对你毫无爱意的人辩解自己,只会是这样的结果”。
随后便拾起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张信纸,看着其上的款款情深,浓浓蜜意,忽而笑了,且笑得灿烂。
“源郎若还在世,我如今也不在这尚书府里难捱了,迟惟运,你可知这尚书府,让我有多恶心?”竟是丝毫不辩解了。
如此反应,倒是在迟纭的意料之外,却也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明明这一男一女都有心之所爱,却因两个家族的利益强行凑在了一起,一个与自己心爱之人相守育子,一个被冷落却自得安乐会情郎。
看似和谐,但到头来,却还是两厢都没落得好,名义上的夫君自也是夫君,该自己东西她还是放不下,利益蒙蔽双眼,恨意盖在其上,最终的结果,是毁了两个无辜的生命。
所谓恶人自有恶报,天理昭彰自是有道理的。那助她成事的情郎,因为疾患痛苦离世,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自此阴阳两隔,难忍痛苦,却还要为了两个带着自己不爱之人一半血缘的孩子熬着,只盼那个小儿能将这尚书府归入囊中,以解这么多年的痛苦。
现在,一切都毁了。
这些信都是迟纭前些年废了好些力气寻到的,她当时知晓赵念蓉有此过往之时也是惊诧了一番,不过转念想想当时的情况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原本她想着哪一日寻到机会再一举得手,可如今桩桩件件事都迫在眉睫,只能提前拿出来了,她的箭出了弦,可就没有捡回来的道理了。
东窗事已发,再无转圜之地,何况那人,根本就不想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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