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放在以前,公子与苏娘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卫英定是一万个赞成抬着公子去寻苏娘子。但昨儿苏娘子才牵了公子的手咧,八字已有半撇,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且说不定苏娘子待会便过来。
顾闻白却是十分坚决:“你雇一辆马车来。”
卫英只得应下去了。
顾闻白示意卫真将他扶起来。卫真犹豫须臾,才斟酌着道:“公子,喻明周来灵石镇了。”早前得了公子确信,他便派人盯着喻明周,昨儿才得的消息,喻明周出了府城,如今应已在灵石镇上了。
“他倒是敢来。”顾闻白哼了一声。当初他能将喻明周赶出京城,现在同样能赶出灵石镇。
卫真忆起当年,却是忐忑。当年公子年纪小,他们亦是乳臭未干的毛小孩,那时能将喻明周暗算了,实在是运气太好。
那时的喻明周只是个好色的纨绔子弟,如今却是盛名在外的一方大儒,此中心计之深,实在难测。
卫真替顾闻白披好大氅,顾闻白不由自主地咳了一声。
“要不,属下将苏娘子请过来?”卫真真心建议。公子这副病体,实在是不好出门。
顾闻白却一心一意想赶过去:“落儿怕冷,怎总好叫她来回奔波?”其实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落儿,再次确认她的心意。
陷入爱河中的人总是无理取闹的多,公子决意已定,卫真只能扶着他出去,心中暗暗希望公子不要走到半道便倒下去。
当狼牙棒狠狠地击打在喻意背上时,喻意闷叫一声,跌了个狗啃屎。
与此同时,咏雪一拉绳索,外头店门的铃铛猛然作响,咏雪还尖叫:“抓贼啦!”
趁着咏雪叫喊的同时,苏云落再次挥起狼牙棒,再度给喻意狠狠一击,这回喻意挣扎了一下,彻底趴在地上。
没等喻明周反应过来,帘子猛然被掀开,呼啦啦地涌进几个壮汉,为首的正是阿格,他们数人奔到苏云落面前,齐声喊道:“东家可无恙?”
苏云落将狼牙棒戳在喻意身上,摇头:“我无碍,这贼子怕是起不来,你们将他抬出去罢。”
阿元挤过来,惊讶道:“这人不是方才的……”他转头朝喻明周看去,却见喻明周竟然也跟过来,细细地瞧了一眼,竟然惋惜道:“啊呀,在下新雇的家丁,怎地成了贼子了?难不成被牙行骗了?我可花了五两白银呢。”
竟是睁着眼说瞎话。
喻明周说话的时候,眼睛急速地将苏云落全身扫了一遍。他阅女无数,往往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女子是好勾搭的还是不好相与的。自然,好勾搭的他也爱,不好相与的更能引起他的征服感。
这一眼,却见面前的女子穿着严实的斗篷,紧密的领口露出半截雪白的颈子,上头似云乌发拢成高髻,发髻上只插着一支东珠做成的钗子。柳眉下一双美目流转,衬着粉嫩樱唇。啊,竟然是个俊俏的小寡妇。
喻明周心中正评估着勾搭的难易程度,忽而见方才被打量的女子美目里淬了寒冰,冷然道:“你可看够了?”
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嘲讽。
自从他来了府城,极少有娘子与他这般说话。便是有,最后也被他征服了。是以他不由得一怔,脸上只挂着招牌笑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苏云落瞧见眼前这人的两撇八字胡便讨厌,再看到他一双阴柔的丹凤眼带着评估的意味瞧着她,便越发的憎恨。再加上方才他对阿元的一番刁难,以及暗暗使了家丁潜入内院,心中越发恼怒起来。面上的冷意加剧,她对阿格道:“将这人丢出去!”
喻明周吃了一惊,见其中一个壮汉朝他走来,忙道:“你这娘子好没道理,怎地无端将客人赶走?”
说话间却是自发地往外头退了两步。这没被他的魅力征服的女子,果然是个棘手的。不过,越是棘手的,他越喜欢。迟早有一日,她会被他的魅力征服的。
见他还不走,阿格欺身上前,一把扛起他,大步往外头走去。
外头的呼呼寒风裹了冰渣子吹着,街上越发的寒冷,喻明周被砸在冷冰冰的青石板时,恰好喻意也被拖了出来,二人顿时叠作一团。
喻明周一向能屈能伸,顿时将喻意推开,自己利落地爬起来,扑扑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低头见喻意翻着白眼,不由得踢了一脚他,啐道:“还不赶紧爬起来?”
那喻意竟然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本是练家子,一身横肉,方才苏云落那两下子,根本不能伤他分毫。不过,狼牙棒打着还是有些痛的。
二人站在寒风中,看着仍旧守在苏家鞋袜铺前的那几个壮汉,一时有些茫然,这小小的鞋袜铺,竟然还请了好几个护卫,可真是撑得慌。
忽而一辆马车驶过来,缓缓在苏家鞋袜铺前停下。驾车的是一个体格粗壮的年青人,见喻明周二人站在那里,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驾车的正是卫英,原来倒是认识喻明周的,不过十数年过去,喻明周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还留了两撇八字胡,与过去的喻明周很不相同。是以卫英一时眼拙,竟是没认出是喻明周来。他停好车,放马凳,将自家公子扶下来。
其实,喻明周也并未认出顾闻白来。那时候顾闻白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瘦巴巴的,与他嫡亲的姐姐顾盼宁倒是有几分相像。而那粗壮汉子扶着的,是一位虽然面带病容、身体虚弱,但身量挺高,风度仍旧翩翩的清贵公子。
喻明周不由得撇撇嘴:“这小寡妇的店铺,倒是生意兴隆。”
喻意喃喃道:“那掌柜的手劲不小。”
见二人仍旧站在店铺门前嘀嘀咕咕,阿格顿时瞪着眼:“再有下次便是抓你们见官了!”
阿格的话引起顾闻白的注意,他不由自主地看了喻明周一眼。只这一眼,顾闻白便确定眼前这长相阴柔的男人是喻明周。这差点娶了姐姐的禽兽,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确定是喻明周,顾闻白看向他的目光便变得冷酷起来。
喻明周正觉着怪异,鞋袜铺的小娘子是个泼辣的便算是,怎地来了个书生,竟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怕是要将他大卸八块的样子,不由感叹,这灵石镇上的人那么难相与。忽而福至心灵,他腾地想起,这面带病容、书生气颇重的男子,可不就是那该死一万次都不够的顾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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