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李汗青在沔阳一待就是六个多月,自然有住处,不过,他的住处却在城中。
从蔡邕父女的住处出来之后,他便带着一众亲卫径直回了沔阳城中的住处城南裕盛坊里的秦家老宅。
沔阳秦家原本也是汉中郡有名的望族,但是这些年族的中子弟作恶太多了。
所以,在当西城之战后他们便遭到了钟繇的清算:秦家家产全部充公,身上背着人命债的秦禄和秦德被直接处死,摊上官司的秦寿、秦喜和秦虎被抓去矿上参加劳动改造了,剩下的家眷都被迁到离城五十多里的跑马梁开荒屯地去了。
当时,李汗青匆匆赶回南阳主持去大局,但,留守汉中的钟繇可是按照南阳黄巾军处理新占领区域的一贯政策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那一次,沔阳城中被清算的豪门大户不止一个秦家,被充公的房产也不止这一座秦家老宅。
李汗青之所以会住进秦家老宅,不仅因为这秦家老宅够宽敞,更重要的是秦家老宅距离县衙比较近。
李汗青一行前脚刚刚回到秦家老宅,钟繇后脚便赶了过来。
李汗青因卢伶一事震怒,他自然不敢怠慢,进门见向李汗青过礼后,便详细汇报起了查办卢伶一事的结果,“经过下官仔细查证,沔阳县令卢伶之罪有二:其一,与本地大族及外地商人过从甚密,先后收受礼品三十二次,并多次接受吃请其二,平日里对下属呼来喝去,极为苛刻,甚至曾当众殴打过刑曹刘芳!”
汇报完,见李汗青神色阴沉,他稍一犹豫,又硬着头皮劝了一句,“不过,这卢伶的能力还是很出众的,于沔阳之建设也颇有贡献。”
闻言,李汗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摆了摆手,一声轻叹,“去把他带过来吧!本帅亲自来处置……”
他明白钟繇的顾虑,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而卢伶又颇有政绩,不好严加惩办。
但,错了就是错了,他必须刹住这股歪风!
钟繇没有再说什么,匆匆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一个面庞黝黑却又带着点斯文气质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沔阳县令卢伶,着一袭白色长袍、头戴进贤冠,进来之后便“噗通”一声朝李汗青跪了下去,头颅低伏,口呼,“罪臣卢伶……见过大帅!”
李汗青静静地望着跪伏在地的卢伶,约莫半支烟的功夫才沉声开口,“卢伶,你可是觉得自己很冤?”
卢伶浑身一颤,“罪臣……不冤!”
他可是从长社一路跟过来的黄巾军元老,自然清楚李汗青的作风有多强悍,事已至此,哪里还敢喊半个“冤”字!
李汗青却摇了摇头,“说实话!本帅想听你的心里话!”
卢伶沉默片刻,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了李汗青,满脸苦涩滋味,一开口便红了眼眶,“大帅……卢伶本帅寒门儒生,自长社起事时便跟在波帅身边,而后转战南阳,几经恶战也不曾丢过咱黄巾军的脸!”
说着,他渐渐地激动了起来,“卢伶之所以不计生死……别无所求,只求能出人头地!大帅想要的太平天下,卢伶看不懂!卢伶只知,只要死心塌地跟着大帅,终有一日便能出人头地!如今,我等已经在汉中站稳了脚跟,已经把汉中建设得如此富庶繁华……为何我等就还不能为自己、为家人多想想?”
他越说越激动,“是!下官收受过贿赂,可是,那些商人、那些豪门大户到一次沔阳就比下官一年挣得还多啊!凭什么?当下官跟着大帅为了建设沔阳这些作坊累死累活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建好了作坊,得利最多的却是他们?”
说着,他狠狠地呼了几口浊气,继续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是!下官也曾肆意役使过同僚,甚至当众羞辱过同僚!可是,是他们不争气啊!这也干不好,那也干不好……沔阳这么多事,全部都往下官身上堆……下官累啊!”
说罢,他突然就似那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已经悄然溢出眼眶,簌簌而下。
李汗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良久,才一声轻叹,“是啊!沔阳已经是汉中最繁华事务最多的一个县了,你管着沔阳很累!其实,本帅也很累,本帅要管着整个汉中郡啊!”
卢伶浑身一震,猛然抬头,又望向了李汗青。
但李汗青的目光却没在他身上,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虚空,自顾自的说,“本帅也很累,本帅有时候也会觉得你们这些家伙不争气,为什么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为什么建作坊离了本帅就不行,作坊出了问题离了本帅也不行,造什么蒸汽机、蒸汽轮船、火车……离了本帅还是不行?有时间,本帅真想干脆不折腾了,老子干脆带着你们去夺他几座州郡当个土皇帝算球了……”
听到此处,一旁的钟繇已然红了眼眶,而卢伶惶忙又跪伏了下去,失声痛哭,“大帅……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了……”
李汗青却依旧在望着面前的虚空,“不!卢伶,你的想法本帅能理解,有时候本帅也会这么想:老子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杀了一路,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锦衣玉食,再娶几房美娇娘吗?为何还要去折腾,为何还要去搞那么个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的太平天下?”
此言一出,卢伶的哭声突然一寂,一旁的钟繇也是满脸愕然:敢情大帅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太平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终于,李汗青的目光从面前的虚空收了回来,一扫满脸愕然的钟繇和刚刚缓缓抬起头来的卢伶,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对!其实本帅也不知道真正的太平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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