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汗青一连三问,直问得张任神色一滞,无言以对。
李汗青却不理会他,自问自答起来,“我知你出身贫寒,根本不懂良臣当择主而事的道理,只因汉廷给了你一份富贵,你便不辨善恶,一心为汉廷卖命!”
说到最后,李汗青已是声色俱厉,“你可曾仔细想过,你为汉廷卖命又与助纣为虐有何异?”
“你”
张任直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伸手一撑床板就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旋即却又手肘一软,无力地摔了回去,只能对李汗青怒目而视,气喘吁吁地大骂着,“尔等乱乱臣贼子,岂岂知忠义”
李汗青却不理会他的怒骂,继续怒斥着,“忠义,忠义你可曾细想过何为忠?何为义?汉廷天子昏聩,朝政腐朽,你若真知何为忠便当效仿那比干劝谏纣王,你若真知何为义便当学那周文王起兵伐不义”
“你你噗”
被李汗青一番抢白,张任直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精神顿时又萎靡许多,却也安静了下来。
李汗青却没有管他的死活,继续斥责着,“如今天子昏聩,朝廷腐朽,我等流民无以为生,所以才要黄巾之乱,若我等皆是不忠不义之人,那你家汉廷高祖当年起兵反秦又算什么?那你汉廷历代天子岂不也都是乱臣贼子之后?”
一听这话,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张任又猛地要挣扎着做起来,却哪里又坐得起来。
李汗青却依旧在义正言辞地斥责,“本帅知道你为何要一心求死,不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吗?若你真是这样想的,又与那助纣为虐的恶来有何区别?有奶便是娘!”
倒不是他突然不想招揽张任了,只是重病还需猛药,如张任这般一心求死的家伙,若不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想要招揽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果然,听到此处,一直在奋力挣扎的张任突然浑身一松,颓然地瘫在了床上,脸上怒意尽消,悄然间,两行清泪溢出了眼角。
他突然发现,李汗青说得没错,他张任口口声声都是忠义,实则就是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不是不知道天子昏聩,朝政腐朽,不是不恨郗俭等人那副贪鄙的嘴脸。
可是,他只是个出身贫寒的小人物,能有今天这一切都是大汉朝廷给的,若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都做不到,又算什么?
见状,李汗青不禁神色一软,“你若真想求死,本帅可以满足你,可是,你真地想过,你一死,你的父母妻儿又当如何伤心,又将活得何其艰难?”
说着,李汗青一扫其他伤兵,“还有你们,你们是军人,也是你父母的儿子,你妻子的丈夫,你孩子的父亲,可能还是你们家里的顶梁柱!你们是军人,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便是战死沙场也怨不得别人!”
说着,李汗青声音一沉,“可是,你们也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也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便不该轻言放弃,否则,你对得起谁?”
说着,李汗青已是声色俱厉,只得缓了口气,这才一声轻叹,“至于为天子尽忠为汉廷尽忠便是你活着的时候,你们的天子、你们的朝廷可曾顾及过你们的艰辛,可曾顾及过你父母妻儿的死活?由此推之,若你们真为你们的天子你们的汉廷尽了忠之后”
说到此处,李汗青没有再往下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历朝历代都在宣扬忠义,可是,历朝历代又有几个权贵为国进过忠,那些为国流血牺牲的大多数还是默默无闻的普通士卒即便如此,又有几人会记得他们?
一时间,偌大个病房里一片死寂。
随即,一个伤兵挣扎着坐了起来,冲李汗青抱拳一礼,“多谢李帅活命之恩!”
闻言,其他伤兵纷纷挣扎起身附和起来,“多谢李帅活命之恩”
李汗青如此待他们可不就是活命之恩吗?
在这个时代,除了南阳黄巾军,还有哪支军队会如此悉心地照顾敌军的伤员?
李汗青大手一摆,神色肃然地扫过众伤员,“若真知道感激就好好配合我军的医护人员!”
说罢,李汗青扭头望了一眼依旧瘫在床上默默流泪的张任转身便走。
李汗青走出病房,长长地呼了口气,一扭头,却见郭白和那两个小姑娘正目光熠熠地望着自己。
李汗青被他们那熠熠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虚,只得连忙冲那两个小姑娘和煦一笑,“进去忙吧,他们没事了!”
两个小姑娘顿时俏脸一红,有些慌乱地行了个礼,“是”
郭白也回过了神来,却是满脸敬佩之色,“大帅刚刚那番言语振聋发聩,让人深省啊!”
李汗青笑着摆了摆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这边的事便有劳郭先生多多帮衬了,等此间事了,便请先生随我回宛城,那边医部有个医学司,应该很适合郭先生的!”
与工部、民部一样训导部,医部下面也按照他的构想设立了三个司:其一护军司,管理军中医疗救护与卫生其二保民司,负责民间医疗其三医学司,推广医疗卫生,并发展医学。
只是,眼下医学方面的人才紧缺,医部的工作重点在护军司,保民司与医学司只是空架子。
郭白虽然不清楚那医学司到底是干什么的,却也精神一振,连忙行了一礼,“多谢大帅!”
此时此刻,他早已将郭槐的嘱托抛到了脑后。
赶上了这乱世,是该谨小慎微,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再说了,能遇上这样一位宅心仁厚的大帅,便是真错了,我郭白此生又有何憾!
他不知那些伤兵是否听懂了李汗青刚刚那一番话,但是他郭白是真地听懂了李汗青心中是真地念着百姓疾苦,是真地想让那些伤兵活下去。
李汗青自然不知道郭白的想法,但能得郭白投效,对他来说总是件好事,自觉一身的疲惫悄然间已经消散了许多。
出了伤兵营,自有等候在门外的王顺几人牵马坠蹬簇拥着他回了县衙。
见他回来,自有亲兵端来了准备好的饭菜,只是,他还没有吃上几口,周武便步履匆匆地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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