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奇怪的一幕。
一方面,他们两人几乎已经挑明了,即使在唐将军、女道士的集结之下,依然不能够放下争斗之心。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也在齐心协力做成同样一件事情,要服务于相同的目标。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吴寒臣很客观地对两人说“你们俩打一架,打得两败俱伤最好”,而马赤弓也很有道理地回驳“我们俩不能打得两败俱伤,这绝不是因为我怕你事后阴我”。
当然,最后还有张傲参战,这个老滑头虽然是当事人,却不知何时,好像已经全然置身事外,化作了理客中。他有时候支持吴寒臣,好像真要和马赤弓死磕到底。有时候又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刚刚好帮了马赤弓的忙。他以一种非常微妙细致的方法,将话题调整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一时之间,这个会议反倒成了三人的主场,三个人你来我往,好不精彩,但一时半会儿好像也停不下来。
谢易从头看到尾,连续念叨了三百句“好恶心”,最后以一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聊的三个人”作为闭麦结束语,然后自称去推演星火观想法了。
而宁宣围观了一会儿,也不由分神。他看了看左右,发现女道士不知何时,居然掏出了一本薄薄的话本故事,细细翻看起来。而另一边的唐将军,也招来了那黑衣人,细细交谈起来,时而还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宁宣。
他俩念叨了一会儿之后,那老道士耳朵一动,也忽然对女道士说了两句,女道士也首次抬头,似是好奇地看了宁宣一眼。
而宁宣也终于看到她的全貌,只见她的目光纯粹而清澈,好像春日清晨里一道切入密林针叶的辉光,其中的亮色明媚、黯色柔倩,配合上没什么有精气神的耷拉着的嘴角,混杂着些许冷漠的感觉,比冰柔,比风冷,比雪暖,却是个少见的气质美人儿。
现在看来,他们四人都知晓了宁宣的底细。
对此宁宣只能报以苦笑,有这议会在,不日之后张傲也该清楚自己是杀手出身了,而张傲既然清楚了,那王有财似乎也就不远了……
幸好他早有了逃离的心思,自诩本就是个漂泊无根的命,不奢求什么稳定生活,也没有太过反常的表现。
眼看三个帮派老大还在纠缠不休,宁宣听都听得口渴了,就直接跑到了老道士跟前,问了问自己能不能泡茶喝。
其实除他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口渴。但女道士不主动说,谁也不敢妄动。
眼见他做出这般举动,雷剑胆胡子又是一跳,常飞用断臂摸了摸下巴,马黄叶也怔了一怔。旁边三个人争论不休的声音也停了一停,止了半止。
老道士则不愠不怒,先请示了一下女道士,女道士愣了一愣,却也没有受了冒犯的反应,而是仿佛才想到别人也可能口渴的问题,让老道士立刻去买几套茶具来。
“是,三少爷。”老道士很是知礼数,然后便离开了。
就是这称呼让宁宣愣了一愣。
难道是女扮男装,也没有啊?
“好似是失了礼数。”她则好像很少说话一般,一边细细翻开一页话本,一边对宁宣有些困难地说,“在山上都有人处理类似事宜,贫道却是不懂。”
哦,原来龙孽虎煞山的弟子过的是这种日子啊……
曾经假扮过这身份的宁宣暗暗记下细节,然后问,“执事大人,少爷是……”
他看得出来,这女道士其实并非倨傲,而是真真正正的不通世事。对这种人,就别搞什么潜台词了——刚才吴寒臣说的那一套,她的充耳不闻,只怕和唐将军是不一样的,她是真真正正的充耳不闻。
“贫道的前世是男人。”
只见女道士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接着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这话合盘托出,“当年那个‘我’入了龙孽虎煞山时,便收了自家的仆人作自己的道童——也就是老杜,他便一直叫那个‘我’是少爷。后来那个‘我’遭逢大难,于是转世重修,变成了现在的我。而我自被山上发现,收入门下,他也就一直跟着我,长久以来,忠心耿耿,事事允我,件件依我……”
她说着说着,抬头看了看门外,似乎害怕老杜站在那里,然后便露出了一个又难受,又埋怨的表情,“就一处别扭,无论如何,唯不愿叫我一声小姐。”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