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最终还是没有向托马斯老爷转达亚瑟的警告。
看着老爸不堪重负的样子,他实在说不出口。加之现在有了新的转机,一个大胆到有些疯狂的念头从心底萌生出来——自己即将踏上亚瑟走过的路,也就是说,那交织着阴谋与权力斗争的凶险世界大门也将向自己敞开。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像叔叔一样默默守护家人——至少为老爸分担一些烦忧。
单从内心而言,恐惧和疑虑一直盘绕不去;有个声音时时警告他、让他放弃冒险念头回归平顺安逸的生活轨迹,可每次想到亚瑟离家时的年纪与自己相差仿佛,威廉就没法说服自己安心当一个缩头乌龟。
艾萨克都敢以身涉险拯救安妮的父亲,那还是一个与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一个是他仰视的英雄,一个是他珍视的朋友。
威廉下决心要与他们并肩面对未知未来的一切凶险挑战,而不是躲藏在他们身后捂紧眼睛继续过浑噩无知的生活。他不想再做那个被悉心呵护的小男孩。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消息和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安妮。
果然,她哭了很久。女孩的眼泪让威廉手足无措。
“我不是伤心难过。”安妮抹去脸颊挂着的泪珠,“我真羡慕你,也由衷为你高兴。”她转念又担忧道,“出海总归是不太平的。有海盗、有不怀好心的水手,还有会吃人的土著……我还听他们讲过海难漂流的故事……唉,本应该说点别的,可我忍不住老往这些方面想!”
大概在安妮的想象里,自己已经死过好几回了。威廉觉得好笑,又有些难过。他试着安慰眼前的朋友:“想想我发财的事!等我有钱了,你要什么花花草草都买给你!”
安妮破涕为笑:“你之前也不穷,就没见你给我买过!”
“那——不太一样。我老爸的钱,又不是我的。”威廉窘迫地挠着头,两耳飞红,“而且,东方那些奇花异草花钱也未必买得到。我叔叔就跟我说过一种靠吃肉过活的花,小的吃虫子,大的能吃人!”
看安妮被吸引住,威廉稍稍有些得意:“等我出海去,都给你弄回来!”
“你别被花吃了我就谢天谢地。”安妮马上给他泼冷水,“植物也是很危险的!没见过的东西,千万不要去碰。”
威廉唯唯诺诺。这个爱哭的女孩在植物学方面很得她叔叔真传。
“不过,”她话头一转,“你要是看到小个的,就帮我弄一个回来。”
安妮察觉到威廉欲说还休的神情,理直气壮道:“这玩意儿没毒!”她随即恶狠狠地补充,“不准忘记!”
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两人趴在药铺柜台上朝外面百无聊赖地向外张望。疫情尚未过去,道路上行人稀少,间或有一两只觅食的猫狗跑过。
午后的倦意袭来,安妮打了个哈欠:“你打算怎么跟艾萨克说这事?”
“这不得靠你了。”威廉感觉到女孩靠在自己肩头上的脑袋越来越重,小心推了推她,“我都不知道他的地址,他也不知道我的。我俩没法通信。”
“等他写信过来不就知道了。”
“来不及,我过两天就得动身。”
睡意一扫而空,安妮马上跳起来:“这么急!”她有些不知所措,“你……我没想到这么快呀!”
“皇家海军的人会在礼拜天过来。”威廉叹气道,“我老爸跟其中一个是旧识,他不放心我自个儿去普利茅斯,就委托那个人把我捎上。”
安妮理解地点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们又把目光投向空空荡荡的街道,头挨着头,再也没说话。困意席卷而至,两人一前一后睡着。日光斜照,空气里飞舞的尘埃无声降落在少年们恬静的睡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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