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没有年华的时候

更崇拜年华的力量

——吴冠中

都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格外敏感，程橙倒是觉得自己外甥是真的不想高考才离家出走的。北京就这么大，程希廷的家离自己这也就四十分钟的地铁路程，他离家出走？怪不得他妈说报警有什么用。

敬子翕从电话亭走出来，看了眼还没到正午的阳光，又低下头看向没电的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他凭着记忆过了两个红绿灯，越走越荒凉，他微微皱眉，继续走下去。

程橙整理好教案，琢磨上完课怎么去请个假，抬头望向窗边即将发芽的树枝，忽然开口说：“不是都春天了吗，怎么突然就降温了？”

“北京的天气就是这样啊。”对面的时谦迁星星眼般看着程橙：“我记得程老师是北京人吧？这样的天气应该很熟悉哦。”

程橙回过神咽下口水，真的想敲自己的头：十次走神，八次能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她勉强扯出一个不尴尬的笑容回道：“还行，也不太熟。”

“反正我是实名羡慕程老师这样的本地人，不用担心房租，更不用担心催婚~”说话人是办公室的另一位物理老师方辉，虽然程橙入职都快两年了，但她跟谁都算不上特别好，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两个来跟她搭话。

“我也担心房租，我的房子也是自己租的，哈哈哈……”程橙笑的更尴尬，起身拿起教案赶紧溜了。

程橙自知自己处理不好与教师同事们之间的感情，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她就来这小露台躲个清静。

其实教师这个职业吧，说来格局简单，人员也简单。

就像程橙在的高一‘重点组’办公室，每位老师都是人才，不可多得。

程橙不用说了，虽然小毛病很多，又不喜好过深处理同事感情，可她当年修的双学位，无论是上下五千年还是最新的教研，没有能让她皱一下眉的，再加上她的文笔了得，入职半年教的高三毕业班，满分作文就带出来三个，要不她也不好意思进这‘重点组’。

荀彧术就不用说了，年级组长，身高腿长，长相俊美。数学组高薪聘请的教授，据说如果他不来这小小市重点，他就去大学教高数了。因为和校长还是副校长的革命友谊，也纯粹图方便，才来了这当数学老师。对了，他今年34，看起来就跟24没太大区别，所以一开始程橙总认为这人比自己小，还总是冲她坏笑。

时间久了就知道，荀组长对谁都一样，是个结结实实的，中央空调，当然，这是程橙自己如此认为的。

坐在程橙对面那个年轻女教师，叫时谦迁，是去年九月入的职，英国留学回来的。跟程橙一样二十八的年纪，却比程橙活泼了不止一点，好像有着用不完的青春活力。从她分到这个办公室之后，程橙觉得这个办公室明亮了许多，也正是有了这个女孩，程橙就不用刻意维系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轻易，说到底，程橙倒是省心不少。

那个戴眼镜实名羡慕程橙的，叫方辉，物理大师，入职两个月，跟程橙和时谦迁同岁。荀彧术跟程橙说过，方辉是为了追时谦迁才来这教物理的，他在国外是有名的天文物理学家，研究星星的。不过方辉的每次刻意搭话，时谦迁就跟听不见一般，方辉是长路漫漫急不得，也倒是这个办公室里唯一的八卦了。

最后一位呢，也是这个办公室唯一的已婚女人，韩凛然。名字很偶像剧，可她已经三十七岁了，有个儿子七八岁的样子，做事雷厉风行，教化学。韩老师的课，是程橙最喜欢旁听的，特别是实验室的课，程橙几乎一节课没拉下过。正因为这样，韩凛然对程橙也是格外照顾，两个人也很投缘，自然熟络起来。虽然荀彧术是整个高一年级组的老大，可在这个办公室里，说话最有分量的还是韩凛然，跟年纪无关，在于气质。

吹了会儿春冷风，程橙抱着教案回到教学楼里，刚下台阶就撞上了荀彧术。

“就知道你在这吹风，怎么，有心事？”荀彧术问道。

“没，图个清静……荀组长没课？”程橙没停下脚步往前走，荀彧术也跟在她左侧。

“我的课都在下午，上午就是瞎逛。”

眼看就要没话聊，程橙眼神一变，心想要不就现在把请假的事说了吧，这两天调研本来就少，过了这村之后请假又是麻烦事。

“那个，荀组长，我下午能请个假吗？”程橙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

“我方便……问问什么事吗？”荀彧术露出十分关心的模样，不过程橙没有注意。

“我自己的私事，有点急，下次再和您聊。”

荀彧术抬起手想要摸摸程橙低着的头，抬到一半犹豫着放下说：“好，那就等下次，不在学校里的时候，再听程老师的故事。”荀彧术低下头凑近程橙看着她的眼镜：“不要跟我这么生疏，我想让程老师知道我的心意，毕竟我已经暗示过多次了。”

程橙惶恐的抬起头，看着荀彧术这一汪深情的眼神，立马慌了阵脚，走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这时候上课铃声适时想起，程橙感恩戴德般逃走，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谢谢荀组长的心意，我们下次聊！下次再聊！”

荀彧术看着落荒而逃的程橙，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心想：虽然有些仓促，可我不知道如今不说，还要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