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澜很少见到如此忠诚的人，他忽然有了些兴趣，“你们拼死效忠着自己的王爷，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卿龙山庄，不过是个笼子罢了，陛下的部队早晚有一天会踏平这里，将这国中之国收回他的手掌心。”

“跟这无关。”洛成文说的很是强硬，“不止是我，卿龙山庄里面，所有王爷的心腹都是这样的想法，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抵挡，也不能让一切化为泡影！”

“你们这么拼，到底是在坚持些什么？”

“嘿嘿，哪怕王爷的身边有包夫人这样的存在，这卿龙山庄里也仍旧有许多人，是她最讨厌的，躺在贫民窟里的垃圾。我们每一个人，你知道吗？每一个，都是王爷亲手拯救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最后时刻，洛成文的眼神变得迷离，他看向江澜，脑海中往事翻涌，再也没有任何顾忌。

“你知道渭国隔壁的泽西吗？同样贫穷，但和那里比起来，渭国简直就是天堂。泽西的三区啊，就是一整个特大号的贫民窟，无人管理，没有必需品的来源，到处散发着恶臭，漆黑的湖面上三天两头漂着浮尸，大家都习惯了，甚至没有人去抬头看两眼。面黄肌瘦的小孩子天天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出去偷些吃的，男人要么去当土匪，要么就是抽着大烟骨瘦如柴地瘫在自家大门口等死，而女人，为了生村，她们必须献出一切——”

“可就是献出了一切之后，舍弃尊严拼死命拿到手的，也不过是像狗一样活下去的机会。在三区里，‘明天’是个禁词，因为没有人会考虑明天。”

“这么看来，是你的王爷救了你？骑着大马，潇洒地来到你面前丢下金币，然后你就感激地跟他走了？”江澜冷冷地问。

“嘿嘿，王爷他才没有大马。”洛成文暗笑一声，“那是开国之初，一切都还攥在警惕的唐明旭手里，王爷他什么都没有，哪怕贵为亲王，他的身边甚至没有侍从，那时候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不过是唐明旭的一颗眼中钉，不会有任何前途——”

“于是众叛亲离的王爷只身来到了泽西，身上带着的银子在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就被人偷走了一大半。后来我遇上了他，老实说，那时候的我选择跟随，只是因为跟在他身后能有两口饭吃，我随他走遍了泽西贫民窟的所有土地，陪着他看遍了无数形形色色的人。那一个个晚上，我们以天为幕，在荒野下，煮着捡来的各种烂菜碎叶，他给我讲了许多故事，告诉我他是位亲王，曾经和自己的哥哥继承了一个国家——”

洛成文都没有自觉他脸上的笑容，他娓娓讲述着，仿佛曾经的那些都再度浮现于自己眼前，“我当然没有相信，只觉得他在吹牛。到后来，王爷身上的银子也花光了，运气不好，那些天正好也没有捡到可以吃的东西，我的体质在常年的折磨里早就不行了，饿得眼皮发沉，只想一觉睡过去——”

“‘算了，就这样吧。’当时我是这么想的，甚至没有挣扎的**，是王爷使劲抽打着我的脸颊，朦朦胧胧的，我好像听见他的喊声，他好像在对我说，‘什么样的人都有权利活下去，只要你有本事。’，然后我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你被王爷救活了，对吧？”江澜静静地听着。

“没错，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王爷的身影，他正煮着什么，热乎乎的，一口一口往我的嘴里灌。那大概是我们在泽西最后的劫数，从那以后，一切都好了起来，王爷的队伍不断壮大，他找到了许多自己想要的人，包括今天的大部分亲信，包括梅兰竹菊。我们是他的死士，无需发誓，每个人的心里都知道，这条命已经属于将自己拉出黑暗的男人了。”

“这样啊。”江澜喃喃，他听着洛成文的故事，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怪。

做出这样事情的唐贤，还有弑亲窃国的唐贤，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人类的面孔真是丰富。

算了——

“谢谢你的故事。”江澜接着说，他知道这样的人，自己再吓唬恐怕也没什么用。

不过当然了，他也不可能会因为一个故事就放他一马，这又不是童话。

“不过你该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吧？”

“来吧。”洛成文闭上了眼睛，一副了无遗憾的样子。

于是又是一声闷响，第五个人也昏了过去。

江澜看着晕倒在地的五人，搓了搓手，点燃从洛成文手里抢来的那盏油灯，顺着通道便继续向下走去。

他转过面前的拐角，视野一下子便空旷了起来，手边是一盏星连灯，江澜对这玩意有点印象。

于是他借着油灯的火轻轻将那盏灯点着了。

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火光在星连灯中央缓缓亮起，仿佛夜空中的一刻孤星。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那火焰还在蔓延，顺着暗藏的引火线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就仿佛幽暗的宇宙，一颗又一颗的星星睁开了眼睛，他们的光明连成一片，最终连这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仿佛节日般盛大，数不清的孩子拉着手，在暖光中欢歌载舞。

颇具规模的空间终于把它的真正样貌展现在了江澜眼前，他禁不住吹了声口哨。

平整的地面上，一个入口通向远方，面前是一台台几人长的物体，上面盖着防灰布匹。

看着那形状，江澜的心中不禁有些激动，毕竟自己来到这个古老的世界已经有些时候了，没想到竟然能够见到这种拥有科技含量的玩意。

他扯开其中一块布匹，果然显露在面前的是一辆汽车，非常老式的模样，老到让人想象不出，这些东西是几百年后，会逐步地进化成能够以超过两百公里时速狂奔的怪物，还附带了各种各样无法想象的功能。

想必唐贤弄来这些车花了大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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