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吕如林对谢文这种大开大合的性子还习惯不了，勉强换了副姿态，疑惑问道。

谢文脑海中回想过胡杏儿惨死的那一副场面，微微阖目，然后阴着脸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这段时间能多抽空过来，陪我练练拳脚功夫。至于我什么目的，你先不要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能抽得出来这时间吗？”

吕如林十分纳闷，猜不出谢文心里在想什么。拳脚功夫？他一个普通凡人，在观里只需要干些挑水之类的杂活，就算发生矛盾自然也有队正出来调解，连拳脚干什么？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叫他别问了，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论辈分对方还算得上是自己师公呢，吕如林可是个颇为看重辈分的人。

“最近道观里没什么大事，大家都比较空闲。如果谢先生真需要帮忙的话，在下肯定愿意略尽薄力。”吕如林点了个头，算是答应了。

“好，那就每天午夜的时候，过来陪我练一个时辰的拳吧。”谢文见对方如此轻易就答应，显得有些开心，抓着吕如林的手握了又握，直到看到对方表情很不自在，才下意识地松开。

“那个，小吕啊。”谢文拍了拍对方肩膀又道，“既然都来了，不如坐下跟我聊聊天吧。这段时间以来能说心里话的人太少，可把我憋坏了。”

“没问题。谢先生想聊什么？”吕如林丝毫不在意对方称呼自己“小吕”，反而觉得很自然的样子。一个没正行一个没架子，真是凑到一起去了。

其实之前跟李克正的对话，让谢文这几天想了好多。他想不明白，既然修真者拥有碾压凡人的力量，他也亲眼见识过吕如林区区炼气期的少年就能凭空召唤火球，相信更高修为的修真者更加强大，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对凡人进行洗脑呢？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如果挥一挥手就能够移山填海，一个念头就能够灭掉凡人一座城池，凡人不过是蝼蚁，那想要血瞳术祭品的时候，直接抓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脱裤子放屁，让这些凡人临死前心悦诚服的？一句话，灭掉你，与你何干？

他招呼吕如林坐到床上，就诚心诚意问道：“不瞒你说，这几天我在夜虚观经历过一些事，让我隐隐感觉到，修真者似乎对凡人有一种忌惮？是不是有这回事？”

吕如林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惊，然后很快平静了下来，淡笑道：“谢先生真是观察入微啊。”

谢文顿了下首：“真有么？”

“这个啊，就说来话长了。如果谢先生真想知道，可能得花上一些时间听我慢慢道来才行。”吕如林道。

“愿闻其详。”谢文毫不犹豫。

“其实，整个修真界对凡人如此排斥，是有原因的。修真者虽然具有强大的灵力和漫长的寿命，但是聪慧程度，却与凡人没什么分别。而且聪明才智这种东西，以及一个人的性格禀赋，一般长到二十岁，最多三四十岁，就基本定型了，没法改变。

就算修真者法力再高深，实力再强，也修炼不了自己的灵慧。甚至活得越久的人，越喜欢墨守成规，看不惯奇技淫巧。

而凡人寿命短，反而有朝气，爱打拼。这就意味着，修真者要时刻提防着凡人造反。”

谢文听得直摇头，更加匪夷所思了：“这我就不明白了，修真者还怕凡人造反？明明灭掉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啊，轻而易举。”吕如林并没有反驳对方的话，反而肯定道，“但是，绝大多数所有修真者都出身于凡人家庭。一个人是否有灵根，是上天注定的事。虽然修真者可以为凡人栽灵根，但上哪找那么多愿意浪费自己一百年寿元的人呢？”

谢文紧蹙的眉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一拍自己大腿，叫道：“所以，之所以保留着凡人，是为了让修真界持续有修真者。也就是说，凡人群体，是修真界的——灵根池？”

“灵根池？”吕如林对谢文发明的这个词语显得十分惊愕，紧接着露出一丝慨叹的面容，“是啊，称之为灵根池亦非不可。”

然后，他又接着说道，“既然需要留着灵根池，又不想让他们造反，就只能定一套规则……”

“明白了。”谢文很沉重地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若有所思。迟疑了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奇怪，你对这些事怎么会看得这么透彻？”

吕如林神秘一笑：“谢先生不必奇怪，这些都是爷爷告诉我的。他也真是因为看穿了这些，才回家中养老，平时除了下棋，不问世事的。”

谢文长叹了一口气，对吕风那老爷子顿时肃然起敬。

两人一直聊到了深夜，谢文越问越入迷，吕如林娓娓道来，也没有倦怠。这番谈话极大丰富了谢文的认知，也让他从此对所谓的修真界深恶痛绝起来，丝毫没有刚穿越过来时的那种憧憬。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咬着牙，沉沉睡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半夜吕如林都会如期而至，与谢文切磋拳脚。谢文也惊奇的发现，自己的ai学习能力十分可观，每天都进步显著。

到后面的时候，甚至连吕如林都叹为观止。他虽然没上过战场，却经常去万禽雪山打猎，对付妖兽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一开始的时候，可以仅凭肉身，就让谢文近身不得，十分轻松。然而半个月下来，却越打越吃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招一式都能被对方看穿一样。

如果真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谢文有类似血瞳术般的能力！

直到有一天，他居然被谢文狠辣古怪的招法逼得无计可施，情不自禁地施法在手，施展出火球术，等到他缓过神来时，两颗火球已经向谢文击去了…

“小心！”吕如林大惊失色，暗道自己真是着魔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凡人挨修真者一记火球术可是得当场身亡的。

却看见谢文完全是有备而来的样子，在吕如林刚施展火球术时，就闪身躲过去了。

两颗火球打到地面，爆炸开来，看得谢文和吕如林都有些后怕。

“谢先生，实在对不住。”吕如林脸色惨白地道歉。

“无妨，就到这吧。”谢文云淡风轻道，心中暗自涌起一分惊喜，没想到自己已经锻炼到连修真者的法术都能预判跟躲避，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说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之前说过，再过三日，会有八个个夜虚观的盟友门派长老，带着弟子们过来？”

“对，他们会过来共同见证夜虚观举办的种灵大会。”吕如林也顺从地接过了话题回答。

“就是为那个血瞳术的李克正栽种灵根对吧？真是想不明白，这种破事，也值得举办一场大会。”谢文十分不屑道。

“怎么？谢先生似乎有什么不满？”吕如林问道。

“没事。”谢文明显脸上琢磨着什么鬼心思的样子，嘴上却敷衍着，“小吕，你先回去吧，切磋就到此为止了。”

吕如林颇为心颤，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想干什么事吧？区区一个凡人，关心种灵大会干什么？难道要……难道自己也想种个灵根？

是啊，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家伙的身手如此古怪，这些天来自己单凭肉身居然打不过他，能力堪比诡异的血瞳术啊…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要自己帮忙的意思，吕如林自然不好说什么，心里虽然想着，却也很直接都走了。他倒真有点希望对方能被种下灵根，毕竟是连爷爷都能看上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