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文泰用过早饭后便准备启程,一向低调谨慎的他只带一名马夫、一名随从,身着一身布衣,乘坐的也是普通马车,俨然一个普通客商出行,全无刑部大权在握五品郎中的威风做派。
刚欲上车之际,却见不远处过来几个身影,看样子他们一大早便候在那里,看到文泰后这才缓缓走来。
“下官们是给文郎中送行的”,为首的那名六品主事笑道:“这是一点小心意,还望郎中笑纳”。
文泰寻声望去,只见几名下人带着小木盒毕恭毕敬的走了过来:“这是一点吃食,给二老的一点心意”。
文泰接过箱子望了一眼,里边是根根摆放整齐的腊肉,不过能明显感觉到那沉甸甸的分量。
显然不止是腊肉。
“还是诸位懂我啊,家中二老就好这一口儿”,文泰随手挑出四根腊肉,而后将箱子退了回去,对其他人亦是如此,只是象征性的拿了一点真正的吃食,而后他一脸笑道:“代二老谢过各位了,各位请回吧”。
众人一脸尴尬,但在这文府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既是如此也算是没有驳了众人的面,官场中事大多是心知肚明:既然文郎中没有此意,谁敢顶着干?
当然,还有不少人认为此处人多眼杂,不是办事的地方,下次可要注意啦。
打发走众人之后,文泰终于长舒一口气,久在刑部当差多年,这种场面见过多次,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京城郊外,一座矮山脚下,地上一片淡淡的青绿色,林间树木皆已翻绿,阵阵微风吹过,满是舒爽之意。
仲逸立于道路一旁,樊文予忙于公务只得将他送至城门口,二人一番感叹,终究还是要告别了。
尽管归心似箭,但仲逸必须要与他的外叔公同行,否则以他的腿脚,即便是扬州,那也是抬抬脚的事儿。
良久之后,终于看到一辆普通的马车向这边缓缓驶来,驾车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脸上微微发胖,很憨厚的样子。
马车一侧一名随从,骑马同行,靠近一看,此人正是那名化作老乞丐的中年人。
不用说,里边坐的便是外叔公文泰了。
“逸儿,快上来”,文泰撩起车帘笑道:“长路漫漫,陪叔公说说话,讲讲你这些年的所学所得”。
仲逸应了一声,立刻跳上马车,那随从向他笑着打声招呼,马夫放下车帘,一声马鞭响起,马儿便缓缓向前奔去。
“我祖父与爹娘一直在扬州城中吗?”,仲逸向文泰问道:“当初就没有人怀疑吗?”。
文泰悠悠然道:“当初你在刑部能顺着思路一直追到叔公府上,为何今日连这个问题都想不通呢?”。
“当初他们离开陆家庄后便在扬州府一个僻静的小县城落脚,数年后等风头过去便回到扬州”,文泰继续道:“你爹颇有经商之道,他将北直隶的一些货物运送到扬州,北货南缺、低买高卖,如此几年下来,竟赚了不少银子,后来他们到扬州后如法炮制,才几年的光景,竟在扬州城置办了一处宅院,还有个铺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仲逸心中一真欣慰,有外叔公及外祖父的协助,多年以来家中衣食无忧,还能有所积蓄,真是莫大的欣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是老天的眷顾”,文泰叹道:“自从发生陆家庄之事后,所有的事情皆是顺风顺水,如今你又归来,真是皆大欢喜”。
小道之中几只鸟雀肆意追逐,泥土混合青草之气散发出质朴的香味,原生态般的存在,春暖花开之日,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李白曾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妙句,扬州的繁花似锦得因于盐业的兴盛、大运河的融通,当然还有漕运的恢复。
由此也使得这座古城巨商富贾云集,各种名贵之物浮于世,白银如流水,锦衣玉食者有、烟花风月者有、挥金如土者亦有。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此名声大噪,人们往往忽略了那些贫穷的下层劳作之人,有人望而却步,有人无限向往,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图个虚名罢了。
扬州城北街一处僻静的小院里,一名老者正在院中悠悠品茗,厨房中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正忙前忙后。
灶台上鸡鸭鱼肉、鲍参翅肚、各种精心准备的佐料摆放的满满的,干果、点心、茶水、糖果、陈酿,就连这个时节仅有的菜蔬皆是应有尽有。
如此隆重,若非春节之日、中秋团圆之节,那便是家中有重要之人到来。
院中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正在玩耍嬉戏,近日以来他们不用整日诵读那些无聊的书,一向严肃古板的祖父竟能频频冲他们说笑,真是有些不适。
阿爹每日早出晚归,据说是忙过这阵儿后便要休息几日,一向准时开门经营的店铺如今却要关门歇业,真是太难得了。
而据说这一切都源于他们的阿兄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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