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蜉蝣并不慌乱，只是道：“你们走吧，莫回头。”

玉袅烟依旧坚持道：“前辈，我还会再来找你的，你一定要坚持住。”

“走吧。”卿馀带着玉袅烟的灵识回到了体内。

玉袅烟回到体内，而后就听到水牢中的脚步声和审讯声，隐约间还有铁制刑具碰撞的声音。

“天快亮了，我带你回去。”

玉袅烟回过神时，已被卿馀拉着跑了出去。

尽管他的手上戴着手套，玉袅烟还是感受到了那布料下的寒冷彻骨。

两人上去之后将井盖埋上，再回到冷宫之时天已经大亮，不过还好，没有引起门口守卫的怀疑。

玉袅烟将门从里面搭上，一时不知要怎么面对卿馀。刚才情况紧急，并没有想太多，可现在四周出奇的安静，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反倒觉得有些乱糟糟的。

默默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玉袅烟才转头看向卿馀：“你说像天地蜉蝣这样的七魂宗师，为何会被困多年？”

“先坐下休息会吧，你很累了。”

玉袅烟确实是累了，放眼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她就只能坐到床榻上，又把那把蜉蝣剑放在腿上打量着。

卿馀在她旁边坐下，瞥了眼蜉蝣，道：“这把剑是天地蜉蝣的成名之剑，可以说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如今交予你，便是一心求死了。”

玉袅烟用手抚摸过“蜉蝣”二字，垂着眸子道：“可这把剑……玉临江已经变了，不再是天地蜉蝣的那个小师妹，她的眼中只剩下权势。而我，也已经和她闹得不可开交，不再是母女。这把剑，不该给我。”

玉袅烟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母女如此，也是够悲哀的了吧。”

“……当年之事，我略有耳闻。”

玉袅烟蹙眉看向他：“天地蜉蝣和玉临江？”

“对。”卿馀肯定道：“玉临江和天地蜉蝣同为璞渊上仙的弟子，他们在璞渊山一同修习，出山那日一举击败速七杀，成了名震天下的七魂宗师。”

“速七杀？为何我未曾听说过？”玉袅烟看向卿馀，只觉眼前此人似乎知道许多事情。

“速七杀是夜诏国大祭司，据传与璞渊上仙师出同门，却因性情乖戾渐入邪道。他们的师尊仙逝之后，璞渊归隐山林，以归隐之荒山为璞渊山，而速七杀则成了夜诏国大祭司。”

“那他们之间……”

速七杀和璞渊师出同门，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玉袅烟并不知晓，对于后来之事也不便猜测。

“他们之间关系如何？”卿馀说出了她想问的，晨曦透过窗缝射进来，眼前这个人似乎在对她微笑。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仅仅用好坏来形容，不过速七杀一直想要挑战璞渊而不得，只能在天地蜉蝣和玉临江出师后向他们发出挑战。”卿馀没有注意到玉袅烟的神情，继续道：“那一战举世瞩目，速七杀惨败，之后便销声匿迹，与璞渊一起淡出了尘世。”

“有点可惜。”玉袅烟评价道。

“璞渊、速七杀、天地蜉蝣、玉临江，这些人，曾经都是一代枭雄。可时间会流逝，他们会渐渐老去，也会有人渐渐成长，接替他们叱咤风云。”卿馀道：“可惜，但并不可憾。”

“你说的对，那后来呢？他们打败了速七杀，一定会变得炙手可热吧。”

“确实，不过玉临江原是玉国上将军之女，自当重回玉国保家卫国。至于天地蜉蝣则四处闯荡，全魂令一事被风悸得知后，他被人追杀，只得销声匿迹、低调处事。

后来玉临江被下旨赐婚，便与他相约在华殇镇见面，此后一同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天地蜉蝣来到华殇镇，不过一刻功夫就被风悸带来的数千名高手围攻。”

玉袅烟插话道：“按理说天地蜉蝣知道风悸追杀自己，必定会小心谨慎，怎的会一刻功夫就暴露了行踪？而且风悸那阵势，必定是有备而来吧？”

“这些只是我恰好听过而已，至于背后的原因，我未曾深究过。我只知风悸早就得了消息，整个华殇镇根本就是一座空镇，那数千高手早已尽数埋下。”

玉袅烟没再问下去，想来卿馀只是偶然听到，觉得有趣就记下了，那背后的原因，他大概是不屑于深究的。

她的手指再一次摩挲过“蜉蝣”二字，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的将蜉蝣递给卿馀道：“这把剑过于贵重，你先替我保管吧。”

卿馀看向蜉蝣，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也好。”

玉袅烟对他一笑，调侃道：“我曾经听说三大宗师中天地蜉蝣最为低调，多年来都不曾露面，如今看来，倒不是不想露，原是因为被困在了这风隋的地下。”

卿馀微微颔首。

玉袅烟道：“那我们把他放出来吧！一代枭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腐烂在那水牢中，委实有些可惜。”

“好，我陪你。”

玉袅烟道：“你一直都是这般沉稳的性子吗？不会觉得闷吗？”

卿馀直视正前方，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倒也不是，我曾经也是村里面的一霸，上房翻墙、下河摸蟹、偷瓜盗墓可谓是样样精通。除此之外，我还打过教书先生，约过群架，罪行之多可谓是罄竹难书。”

玉袅烟被逗笑了：“那你们村里怎么容得下你的？”

“这不就被赶出来从军了吗？”卿馀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上扬：“也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他们会不会给我立个碑，把我的那些英勇事迹刻上去以供后人瞻仰。”

玉袅烟笑道：“打教书先生？还是约群架？又或者是上山打野鸡、下河捞螃蟹？”

“都可以，只要还有人记得我就好了。”

“铮”的一声，玉袅烟的心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

卿馀，他以这个状态活了多久，又有多寂寞。才能让一个原本开朗活泼的少年郎变得如此成熟老练。

或许他看过极地大如席的雪花，见过西北壮如海的风沙，踏过江南润如酥的嫩草，渡过东海凶如刃的波涛。

可蓦然回首，身后却空无一人。

“那恭喜你夙愿达成，至少以后我会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