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儿,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二月初九这一日天还没亮,也还没到五更,洪武街上一户府邸的内院就传出了这样的声音,听起来说话这人还略有些无奈。
“这可不行,”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相公,娘嘱咐了,这些东西不能不拿。而且昨日妾特意回家问了父亲,知道贡院内什么情形,也听了父亲当年会试的经验,这些东西都要带着。”
“爹娘都没考过会试,如何知晓会试应当带什么东西?岳父自然曾经参加过会试,但如今的会试与那时也有所不同,他的经验也未必有用。”
“咱们家最近参加过会试的,只有建业五年考了会试的夫君我了,所以你依照我的吩咐来准备考试所用的东西即可。”适才说话那男子说道。
“可是娘的嘱咐……”“哎呀,是我去考会试还是谁去考会试?”
“那妾就按照相公的话准备。”这女子最后只得答应道。她又准备了几样东西,将整理好的包裹递给下人,同时对她丈夫说道:“相公,已经准备好了。”
这夫妻二人就是薛熙扬与他妻子,齐泰之女齐颦儿。建业三年薛熙扬考中秀才,允熥当了次媒人,为薛家和齐家牵线搭桥。薛家本就不敢反对,何况齐泰身为朝廷重臣,为人也正直,正是做亲家十分合适的人选,薛家自然马上答应了。
齐泰一开始不太愿意。一来是不愿与武将结亲,二来担心煕扬与自己的女儿不般配。但允熥亲自做媒人也不能太过直接的拒绝,就见了见薛熙扬。却不想这一见觉得这人还不错,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也就答应了。
建业四年薛熙扬参加乡试没能取中,不过当时他本就年纪较小,才十七岁,考不中举人才是正常情况,当年齐泰中举也是年过二旬后的事情,所以齐泰也没有在意,在当年十月份让他们夫妻完婚。
这几年来,薛熙扬一方面参与家里的事情,另外也在家中认真读书,最终在去年的乡试考中了举人。当时宫里因为昀蕴选驸马之事很忙,何况薛熙扬中举的名次也不高,允熥就没怎么嘉奖,但熙瑶自己特意妹妹熙怡回家省亲一次,自己还召他入宫当面狠狠的夸了一顿,连带着对齐颦儿的态度都和蔼也不少:她可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弟妹,虽然从来不曾表露出来。
之后这半年薛熙扬继续在家认真读书,一直到今日,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
齐颦儿将他送到二门外,又嘱咐道:“相公,若是在入场前忽然发觉妾哪里准备的不周,快让下人花钱去买,可不要认为忍忍就过去了。”
“知道了。”薛熙扬答应一声。
“要不要去拜别爹娘?”齐颦儿又道。
“又不是要上战场打仗,只不过是考试,过几日就回来了,去拜别什么?何况现在天还早,刚过了宵禁,爹娘或许还没起来,这个时候去拜见岂不是打扰他们。不用了。”薛熙扬说道。
“可是按照礼仪……”齐颦儿小声嘀咕一句。齐泰在家当然是很守礼的,把她教育的也十分守礼可薛家对于这些却不在意。不过据说当年薛宁在女儿成为太孙妃后也想严谨礼仪,但允熥来过一次,说原本的规矩就挺好,不用改,他们家也就没改。
他们夫妻又说了几句,薛熙扬带着下人离开了自家府邸,赶去贡院。
他刚出自家大门没走几步,就听有人叫到:“飞举!薛熙扬字”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侧头笑着回应:“云起,这么早就出来了?”
“这个点钟已经不早了,你家这府邸离着贡院也不远,虽然咱们是骑马过去,但再不走也该晚了,若是头一个让进院的就是直隶的举人,咱们可排不到前头了。”那人笑道。因此时天尚未大亮,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但隐隐约约能发现这人的身量不高,但却并不瘦削。而且通过声音能判断出这人的年纪不大。
这人就是萧涌。薛熙扬与萧统有交情,后来因萧涌中了举人又被赐婚为驸马,薛熙扬就让萧统介绍,和萧涌结交起来。二人虽然喜好的东西不太一样,但性子相合,关系不错又因薛熙扬是皇帝的小舅子,萧涌是皇帝的妹夫,身份差别也不大,很快就成为好友。
又因为对薛熙扬来说,他小时候的朋友都是武将出身,也没有一个想考科举的等他长大后因自家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凑上来的多是溜须拍马之人不可深交,萧家兄弟等于是填补了他朋友中的一个空白,很快就成为关系十分紧密的朋友。
“排不到前头就排不到前头。”薛熙扬对此也不在意,笑道。
他们二人说笑几句,翻身上马前往贡院,但也不着急,一边踱着马一边说话。
“云起,前几日我入宫,皇后偶然说漏了嘴,说……”薛熙扬正要说什么,忽然又想到什么,忙住口不言。
“说什么?”萧涌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继续说道:“事情和我有关?莫非是说今年不会让我考中进士?”
“你自己知道?那你还要去参加会试?”薛熙扬非常惊讶。明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为何还要去考试?
“陛下与我说过了,我年纪太小,又是驸马,年纪太小却考中进士容易引起非议,所以今科不会取中我。”
“但我觉得来考一考也没什么坏处。本来我考中的可能就不大,这一科就是想看看会试与乡试有何不同,感受一下会试的氛围,现下只不过是提前知晓肯定考不中而已,其它的也没什么差别,也就来考了。”萧涌说道。
“这,就算原本觉得自己考中的可能不大,但总也是可能考中的,这下子却是定然不能中了,若是我肯定不会来考的。”薛熙扬说道。
萧涌笑笑没有答话。他虽然与薛熙扬性格相合,但毕竟出身差太远,思考问题的方式完全不同,根本没法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
说话间他们二人已经到来贡院门口。这时监考官确实已经到了,选定了各省考生入场的次序,此时正组织第一个入场的省份进场。他们看了一眼不是直隶,也不着急,下了马从下人手中接过篮子,在直隶的方阵后排队等候入场。
三场考试很快结束,阅卷官开始了紧张的阅卷工作,考生们各自住所,等候最终的消息。
……
……
“娘娘,陛下来坤宁宫了。”一名宦官躬身行礼说道。
“这个时候?”熙瑶有些惊讶,但随即想起来什么,说道:“今日礼部练尚书可拿了许多会试的试卷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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