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特么都哑了。你、你蹭眼皮干嘛,要有话冲我说就行!”
杠精李延水有舌战群儒的本事,何况只是面对一群脚夫,语言暴力摧残他们就跟玩儿一样。一阵唇枪舌剑后,脚夫们都耷拉了脑袋,认赌服输。
方舜见罗逸旗开得胜,就大摇大摆地在老周的驴车上把公文包取了回来,还冲着老周摇了摇包:“没意见吧。”
老周别过头去,上了驴车,带着一帮脚步兄弟狼狈离开。
罗逸则拦住他,从马爱华手里接过两瓶酒后,塞给他:
“老哥,这酒少说也得几十块。你带回去压压惊。”
老周偏着身子坐驴车车辕上,抬手把酒推开。
他旁边的伙伴接过酒去:“不要白不要。”
“还有句话得说一下。”
罗逸对着老周的侧脸接着说,“我觉得信义比钱更重要,老哥回去琢磨下我这句话。另外,请你和这些老哥们常来喝酒常过来揽活。大家和气生财。”
“说完了吧?!”老周闷哼了声后,piapia地甩起鞭子,驴子惨叫一声,拖着两轮木车斗哐啷啷地疾驰而去。
王向炳大喘了一口气,拍了拍罗逸的肩膀,“我操,兄弟你真特么能造。走,去喝酒!”
大家欢声笑语地向铁皮屋走去时,刘正东借和王向炳单独并行的机会,灰心丧气地说:
“唉,王哥,这下玩脱了吧?”
王向炳吐了口气,本想沉默,但还憋不住,“正东,你聪明不到当处,瞎想什么呢?这工地也是我的,你爸也有股的!”
刘正东带着讽笑说:“行啦,别特么跟我装了!”
走在前面,和罗逸若即若离的方舜,抓着自己来之不易的公文包,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对三里庄的村风,他深知肚名。这回拉脚多要三块,下回卸车费也要垄断后漫天要价,工地上的工具、材料也会被村民明抢暗偷……
没想到,罗逸竟然寸土不让,把强龙不敌地斗蛇这句古训抛得一干二净。
但他却不知,罗逸需要钱,而且要快,九月一号就要开学,他没有时间和村民打太极拳,如果其间变故太多,工期延误到九月一日之后,那这次希望工程将完全失去了意义。
对监理、安全员以及王向炳,罗逸也是持同样的态度,他需要快一点完活,没有你来我去,撸猫逗狗的精力和时间。
“喂,罗兄弟。”方舜紧赶两步,自己的小短腿才跟上了罗逸的大步流星。
“方监,有吩咐?”罗逸放慢了些脚步。
随之,他身前的庞晓霞和马爱华也节奏调整了些,悉听后面的谈话。她俩有点怕,共同商议,之后罗逸、罗疯子的一举一动,她们都要进行监督。
“罗兄弟,《开工报审表》你不想签了?怎么也不跟我提啊?”方舜的笑意里有谄媚,也有怯意,通过刚才罗逸的亡命之举,他怕行差步错惹祸上身。
“不用急。”罗逸笑笑说,然后放低了声音,“晚上,我请你到盘龙镇去喝花酒,到时候再说。”
一听花酒,方舜心花怒放,暖昧地笑了阵儿,连声说好。
但这谈话被两朵金花尽收耳畔。
“华华,你听到了吧?罗逸晚上要去喝花酒!”庞晓霞低声说。
“什么是花酒?”马爱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庞晓霞羞红了脸,说:“就是下小姐饭店,吃饭时有人陪吃陪喝陪舞陪唱,还陪……”
马爱华这才明白,脸色一寒,粉拳不由地握了起来。
“姐姐,怎么办?”马爱华的一声姐姐,瞬间把她和庞晓霞拉到了同一个阵线。
庞晓霞思理了一下,说:“刘正东和罗逸整天鸡争鹅斗,我们好好利用这一点,让他俩互相监督、检举和揭发!”
说着,她停住脚步,唤了一声:“正东,你过来一下。”
“霞霞,干嘛?”刘正东的神情中充满了期待。
庞晓霞把罗逸暗中约监理去喝花酒的事向他说,并要求他秘密参与一下,而且不要透露风声。
刘正东频频点头。
临了,庞晓霞自我解嘲地说:“当个班干部真是操心,这也管那也管。真是盼着九月一日,那时候你们的思想教育工作我就可以放手了。”
虽然嗯呀啊地连连称是,刘正东却腹诽,你这什么思想教育,分明是查岗,还狡辩!
行啊,今晚,我一定要把罗逸这个人面狼心的色尾巴给揪出来!
……
十多人陆续进了工地上旁边的铁皮屋里。虽是烈日炎炎,但因为屋顶覆盖了草毡,上面洒了水,所以室内温度还能忍受。
被大家围在中间的,是四张一中美术班课桌拼合而成。排骨包子店里送来八道大菜已然摆上,再加上各种各样的熟食拼盘,花花绿绿摆了一桌,看上去很是丰盛。
啤酒、白酒应有尽有,阿诗玛、希尔顿、五花金花等不入寻常百姓家的卷烟,也一盒盒地扔在席面上。
更有一些名贵饮料在桌上成堆地呈现,什么“椰风挡不住”、“娃哈哈!”“不能没有它——百事可乐”“你想要的就是可口可乐”等,都是百姓过年才能狠狠心给孩子买一瓶的。
方监及安全员看傻了眼,说着:“我们一年趟这么多工地,上千万的项目上也没有这么丰盛的宴席。”
王向炳讽笑说:“不花钱的,就狠造呗。”
“这叫资源整合,互惠互利。”罗逸得意地说。
正说笑着准备开席时,门被哐啷一声推开,一个工人慌里慌张地进来,指着门口说:“外面有几个人瞎逛,我上去盘问了下……”
他顿了下,摸着脸颊上的一个红手印。
王向炳腾一下站了起来,口中说着“我过去看一下,估计是村痞来报复,我去摆平”拉开门,走了出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逼装得太大,竟没有人跟上来。
其实,本来刘正东想上去凑个人场,但他暗怀小心思,认为这是王向炳召来闹事的,不便随便参与。
而罗逸也有这方面怀疑,采取以静治动,后发治人的态度。
约摸五分钟的样子,门被轻轻敲响。
罗逸扬扬手吩咐:“赵梅梅,你去开门。——先问一下是谁,小心让村痞攻进来。”
赵梅梅“嗯”了声,凑到门前,警惕地问:“谁啊。”
“是你王哥。”
大家听他声音淡然,但有些嘶哑。等开了门,惊见他脸上的红手印时,纷纷关切地问:
“王老板,竟有人敢打你?”
“是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