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面对一脸平静,似乎对他还有些失望的小姑娘,再加上刚刚听到了那样一番话,钱师傅恍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耍脾气需要被人哄的小孩子,而对面这个真正的小孩子则像个大人一样对他一脸失望,一时之间,钱师傅仿佛透过闵熹看到了自己的祖父。
钱师傅原就不是一个目中无人的人,只不过刚刚自己最擅长的记账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批评了,一时脸上挂不住,便做出了愤然离开的举动。
恍惚之间,钱师傅像是想通了一般拱手道:“姑娘说的是,是我着相了,姑娘既然能看出账目的问题,想必对账目有自己的见解,明日我会再来,烦请姑娘安排好屋子。”
钱师傅这样说就是答应教授闵熹了。
闵熹笑的一脸平和,道:“劳烦先生了。”
听到闵熹称呼先生,钱师傅并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闵熹心底闪过笑意,看来今日钱师傅对她的印象很是深刻呢。
日后她再露几手钱师傅没见过的算法,以钱师傅这样较真的性格,必定会为了没见过的算法而对她倾囊相授的。
闵熹站了一会,便转头往回走了,抬头远远看见张世川立在台阶上笑看着这边,闵熹并没有上前说话,只是笑着福了福身,便往芙蓉院走去。
路上,含玉奇怪道:“这个钱师傅真是个怪人,先前还怒气冲冲的想要打人似的,怎的姑娘说了几句话,他就变得恭恭敬敬了,奴婢听着姑娘说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就让他有这么大的变化。”
闵熹心里也挺疑惑的,原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这么容易钱师傅就不生气了。
莞尔笑道:“别想了,咱们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明白,你还是带人去前院收拾一间屋子,从明日开始我就要跟着钱师傅学记账了。”
听到这含玉瞬间就将钱师傅扔到脑后,瞪大眼睛道:“什么,姑娘怎么能学记账呢,这可不是什么正经该学的,姑娘怎么学起这个来了?”
是啊,记账在侯府里都是管铺子的管事们学的,连含玉这个丫鬟都知道,闵熹自然也清楚。
一开始闵熹也没指望舅舅会答应,不过现在,既然舅舅答应了,而自己又想做,闵熹就决定要做好这件事。
芙蓉院很近,含蕊和薛嬷嬷在院子里晒被褥,刚好听到了含玉的最后一句话,含蕊闻言扭头问道:“姑娘要学什么?”薛嬷嬷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含玉告状似的道:“姑娘要学记账呢,你们快劝劝姑娘,这哪是好人家姑娘该学的。”
含蕊心思传统,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被子跟过来道:“姑娘,是真的吗?您要学记账了?”
闵熹点了点头并没解释,径直走向堂屋坐在桌旁。
含蕊还在说:“舅老爷也真是的,怎么能让您学这个呢!在侯府您可不用学这些,依奴婢看,咱们还是回京吧!”
闵熹脸色微沉,她学记账只是第一步,将来还有更多她们认为离经叛道的事要做,难道以后每件事都要跟丫头们解释吗?
看来她是时候要给丫头们开个会了,以后身边的这几个人就是她最初的班底,将来自己要做什么还真离不开她们,所以必须要让她们知道,她要做的就是她们要做的!
闵熹沉声道:“我要做什么,还需得你们同意吗?”
含蕊和刚进来的含玉面面相觑,姑娘怎么突然生气了?
含蕊服侍闵熹时间也长了,自然知道此时自家姑娘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平时姑娘性子和善,对人都是笑呵呵的,可真的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的,上一次真的动气时,奶娘直接就被赶出去了。
想到这里,含蕊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着…”
“好了!不用说了!你去把寿安叫来,我有事要说!”闵熹肃着脸打断含蕊道。
含蕊心里还在打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突然要叫她哥哥过来了?含蕊抬头看了眼闵熹没有一丝笑意的脸色,心中一紧,难道姑娘是想打发他们兄妹走吗?
含蕊低头福身应是,出去时腿一软险些摔倒,含玉急忙过去扶了一下,斜眼瞟到含蕊的眼眶已经红了。
含蕊的身影消失后,含玉想上前替含蕊求情,刚说了“姑娘”两个字就被闵熹打断了:“也到该吃午饭的时候了吧,你去看看石蓉今日做了什么好的?”
含玉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闵熹打发了。
含玉出去后,闵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心里想着刚刚两个丫头的样子。
她们两个丫头在心里想什么,其实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作为她们的主子,也算是她们的领导了,该端的架子也得端起来,不然以后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会经常发生的。
午饭后,寿安也来了,闵熹便吩咐含玉:“你去将咱们院里从京都过来的人都叫来。”
含玉应是后,顺便收拾好饭几端了出去。
一刻钟后,含玉与薛嬷嬷先进来垂首立在一旁,石蓉端了两碟子糕点放在闵熹的手边,也立在了一旁。
最后进来的是含蕊和寿安,他们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看这情形,闵熹便清楚她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堂屋外洒扫的婆子远远的站着,好奇的看向屋里,与一个干粗活的小丫头窃窃私语。
堂屋里却非常的安静,闵熹甚至都能听见她们几个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闵熹突然轻笑一声道:“今日怎么都不说话了?”
往常她身边的事,时常都是含蕊和含玉出面的,她们两个在她面前也是最随意的。
可今日,含蕊嘴抿的紧紧的不敢说话,含玉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
闵熹笑道:“含玉,你想说什么吗?”
含玉踌躇了一会,福身怯怯道:“姑娘,奴婢们也是为姑娘您考虑,记账确实和您的身份不太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