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从筷笼里抽出一副筷子,呼噜噜地吃起来。沾满油花的面条在他肥厚的唇齿间飞弹,烧得酱色的肉排在吧唧声中汁水四溢,香味滚着热气蒸得他额头冒汗,脸颊也越来越红。
孟离吞咽口水的声音震耳欲聋。
她站在那定定地看着,眼里只剩下那碗面条。她想象着坐在那里的是自己,大口大口的热汤面滚进嘴里,落进胃里,肉丝把牙齿塞满,一滴汤都不要剩。
很快,面吃完了。男子抹抹嘴,把剩了半碗汤的面碗一推,起身走人。
孟离鬼使神差地走向面碗。
“哎哎哎,哪来的小叫花子,别碰我的碗!脏死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面碗被老板端得高高的。
“叔叔……我饿……给我喝口汤吧……”
“给你喝?面汤我还拿回去喂猪呢,给你喝都糟践了。”
老板端着碗回到大锅旁,碗一倾,汤水哗啦一声进了泔水桶。
孟离盯着泔水桶眼眶发红。
“怎么?猪食你也要抢?”老板抄起铁勺,怒气冲冲地朝孟离走来,“快滚快滚!瞧你浑身脏的,顾客都让你熏跑了,再不滚当心我打烂你的头!”
孟离抱着头落荒而逃。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又悲又怒,泪水禁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这次逃跑不比之前,之前她还是手长脚长的大姑娘,能打杂能做饭,再不济进了青楼卖身都能混口饭吃。可眼下,她只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身上伤痕累累,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连卖给人当童养媳都嫌身体不好养不活。
威名煊赫一时的指月阁掌门孟玄戈,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世事难料啊。她这样子,窝在哪个角落里死了怕是都没人知道,只等着野狗过来把尸体都啃光,乌鸦把骨头渣子都吞了,她在这世上也算走得干净利落,毛也没剩。
只是不知道,那些曾经互相在意过的人,会不会记得她。
孟离无意识地向前走着,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被狗分食的惨烈画面,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果真传来几声狗叫。
我还没死呢,狗就等不及了啊。
她拢了拢思绪定睛看去,发现前面几条黑狗正追逐打闹。黑狗皮在阳光下油光水滑,四肢肥硕而强壮,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吃得很好。
要是我功夫还在,就把这些狗抓起来吃了,肯定很好吃。
黑狗嬉戏着向远处奔去,几只树梢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落下来,站在狗窝旁边的狗碗上,大口大口地吞着狗饭。
饭……有饭!
孟离浑身一震,疯了似的扑向狗碗,把乌鸦赶得呱呱乱叫。她抓起碗里沾满狗口水的剩饭,使劲往嘴里塞着,连嚼也顾不上嚼一口。
乌鸦见一个小人儿来抢饭,又飞回来对这个不速之客又抓又啄。
孟离身上旧伤未愈,顿时又添新伤。可她哪顾得上这么多,只是拼命吃着,任凭乌鸦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脸上也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