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飘忽,机会尽失!”
“你这般连兵器都拿不住,如何斩妖除魔?!”
孟离悄悄靠过来,发现是俞北辰在亲自监督弟子们练功。
俞北辰手持碎星杖,一一路过弟子身边。每过一个弟子便飞出碎星杖,照着弱点狠狠一击,又快又准,分毫不差。那些弟子连杖影都没看见,就纷纷跌倒,惨叫连连。
孟离听叶玦说过,这碎星杖是灵曜峰历代掌门传承之物,可呼风唤雨,令斗转星移,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神兵。
但说是神兵,其实却不善用来打斗,因为它实在过于笨重,表面又极粗糙,完全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来把握,稍有不慎,还容易伤了自己。
所以这东西做个法器倒是很厉害,打人么,就还不如普通的铁剑。
可是刚刚俞北辰指点弟子那两下,分明如行云流水,仿佛碎星杖在他手上跟普通的棍子没有区别,这不禁让孟离大为震动。
日后若是能得了俞北辰当靠山,光大门派的事还用愁?
孟离嘻嘻笑着就往人那边靠过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远,俞北辰忽然停下手中动作,转身望着孟离。
他的胡子黑白参半,岁月的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刀刻般的痕迹。一双眸子黑得深不见底,仿佛浩瀚无边的宇宙。
身上穿着墨色的星袍,大氅上是用灵力凝成的紫微垣星盘。
碎星杖顶端嵌着一颗陨石样的石头,上面微闪着光亮,仿佛把天上的银河尽数收揽。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只可瞻仰,不可触碰。
“孟掌门来此所为何事?”俞北辰的声音宛若洪钟,嘴巴隐藏在胡须里,只闻其声,不见唇动。
孟离嘿嘿一笑:“额……我就随便看看,你们继续。”
俞北辰脸色一沉:“我灵曜峰法术,岂容他人观习?”
“……”
我都观习了一个多月了,你都不说,昨日不过打翻了你几个弟子,你就突然这么小气了?
“孟掌门在我灵曜峰逗留多日,不思回门。难道贵派终日无事,掌门都可以四处流窜吗?”
孟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叱责搞得有些发蒙。
流窜?流窜?你当我是老鼠吗?你这么大一个门派的掌门,被人盖过了一点风头就恼羞成怒,这么大把年纪了,有没有点风度?
俞北辰见孟离赖着不走,以为她存心要跟自己对着干。他把碎星杖在地上重重一戳,厉声道:“孟掌门!你两年前女扮男装,到我灵曜峰偷师学艺,毁我派百年清誉。如今自立门户后,又不知羞耻到我派耀武扬威,到底是何居心?!”
孟离听到这种性别歧视的言论就气不打一处来:“毁你百年清誉?我怎么了就毁你百年清誉?我是冒着灵曜峰的名头出去卖身了,还是去招摇撞骗了?”
“你,你给我住口!”俞北辰气得胡子发抖,“你身为一个女子,不修疗愈、不守妇道,偏要抛头露面,僭越身份修习攻法,还跟男子终日厮混数年。我灵曜峰曾收你入门,真是莫大的耻辱!”
“你这都什么狗屁道理?攻法只能男的修不能女的修?你当你们这修的是什么?葵花宝典吗?”
俞北辰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这个“葵花宝典”是哪冒出来的。不过,他也只当孟离是信口胡诌,也没多想,只是狠狠地把碎星杖戳向地面。
“轰”的一声,地面顿时被戳出几条裂缝。
“混账!我灵曜峰好歹也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岂容你在这里放肆?我……”
俞北辰话没说完,叶玦忽然出现在竹林里。
“掌门,浴日宫吴宫主在前厅等候。”
俞北辰略收了收气势:“吴宫主?何时来的?”
“刚来。”
“嗯,”俞北辰一脸阴鸷地看了一眼孟离,“把这个女人赶下山去,以后不许她踏入灵曜峰半步!”
孟离满脑袋冒火:“什么‘这个女人’?我好歹也是指月阁的掌门,姓孟名离字玄戈,怎么在你嘴里就变成‘这个女人’了?你们灵曜峰就这么不懂礼数吗?”
俞北辰气得浑身颤抖,他猛地一甩袖子,灵力迫出的气浪瞬间把周围的弟子全部掀翻在地。
“混账!混账!少微!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还不把她给我赶走?!”
叶玦:“……”
“这女人如此不堪,难道你要与她为伍吗?!”
孟离看着叶玦模棱两可的样子,忽然有些心冷:“师尊?”
叶玦微微垂下睫毛:“孟掌门,你先退下吧。”
孟离的心骤然紧缩。她有千言万语想要骂出来,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笑两声,离开了天市垣。
叶玦看着孟离孤单的背影,心揪得生疼,弱冠之礼那日的情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他想去追,但俞北辰要他一起去前厅见吴喑,他不能不去。
他想开口挽留,但那么多弟子在旁边看着,他不能公然违抗掌门的旨意。
最终,他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望着孟离的身形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竹林深处。
孟离一路下山,一路奔走,一路上把弟子们冲得东倒西歪,怨声连连。
她走到山腰,打算偷一匹灵曜峰的马回家,忽然听见背后吴遥思在叫自己。
“阿离!阿离!”
孟离停下脚步。
“阿离!你别走!你别走啊!”
“消息传得真快,遥思姐姐这就知道了。”孟离冷笑着。
吴遥思跑到孟离身畔,拉住孟离的手:“我刚刚听弟子说的,俞掌门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
“不是哪个意思?”孟离猛地甩开吴遥思的手,“他说得难道还不够明白吗?我这个女人根本没资格呆在灵曜峰,我呆在这里,就是灵曜峰的污点!”
“不是的,不是的……”吴遥思有些无措地挽了挽鬓角,“阿离,俞掌门是个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你先别急着走,明天他说不定就会忘了这件事呢……”
孟离看着吴遥思着急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释然。
俞北辰会不会忘了这件事我不知道(八成也不会忘),不过有遥思姐姐肯挽留我,就证明我还不是完全没人惦记。
哼,叶玦这个混蛋,枉我一口一个师尊地叫他,他居然连句话都不帮我说。
“阿离……你别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吴遥思眼睛红红的,看着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好。”孟离淡淡地蹦出一个字。
“嗯?你答应啦?”吴遥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可不许反悔哦。”
“不反悔。”
“嘿嘿,太好啦!”吴遥思又拉起孟离的手,小孩子一样来回摇摆着,“阿离,你先回我那里,我父亲正在前厅与俞掌门议事,我是偷跑出来的,这会儿得赶快回去了。”
“议事?”孟离来了兴致,“议婚事?”
吴遥思俏脸一红,眸子低垂,风情万种:“阿离,你说,我跟少微,能成吗……?”
这可把孟离问住了。
能不能成这你得问叶同志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吴遥思问这话时,孟离心里竟酸溜溜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让她有些恼火。
我酸什么?叶玦这个傻缺连护犊子都不会,真是怂到家了!
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爱讨厌谁就讨厌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有老公的人,他虽然跟我老公长得一样,但说到底也不是我老公。
调戏调戏就算了,动真格的可不行。
吴遥思见孟离没说话,以为她不好意思直说,便叹息道:“唉,少微对我是冷了些,我总想着,我对他好点,有朝一日他就能多看我一眼……”
孟离想到叶玦之前关于吴遥思“目的性”的那番话,忽然道:“遥思姐姐,你真的喜欢我师尊吗?”
吴遥思一愣,随即微笑道:“其实……嗯,怎么说呢?要说有多喜欢,也算不上,我们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我是浴日宫宫主的长女,能跟少微在一起是再般配不过了。”
“所以,你不喜欢他?”孟离有些惊讶。
“喜不喜欢的,有什么关系呢?门当户对就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