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白玉一般的手臂,朝孟离一勾。水花轻溅,桃瓣回旋,湿润的肌肤衬着湿润的眼眸,逗弄着眼前人的神经。
孟离的心猛地荡了一下。然而就这一溅水的光景,那股伴着腐败气息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些。
不对,总感觉有哪不对。这人虽然长得跟叶浔很像,但神态举止完全不是叶浔。
莫不是老娘思君太甚,从此看过的男人都像他?
“怎么还不脱?”男人忽然开口,游动身体到靠近孟离的这一侧,纤葱似的手指托着下颌,“我不好看么?”
“好……好看。”孟离怕打草惊蛇,只能先应和着。
“既然好看,还不快些脱光了过来,难道要我出去帮你脱?”
没等孟离拒绝,男人哗啦一声从澡盆里站起来,修长劲瘦的身材赫然显现。迷蒙的水雾在男人的肌肤表面缓缓升绕,晶莹的水珠沿着他坚实却柔和的线条划过,一直滑到腰腹以下……
“你你你……”
孟离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再多一个字也吐不出了。
她的目光集中在男人昂然而起的龙首上,羞辱和胆怯尖叫着想要驱使她赶快把眼睛挪开,但好奇和震惊却又生生地把她拉回来。
不过有一件事似乎确定了。
这真不是叶浔,叶浔的没有这么大。
孟离僵直在那里,两只脚如同浇筑了水泥、生出了根系,结结实实地粘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抬起白皙修长的大腿迈出澡盆,眼睁睁地看着他光着脚丫,踩在猩红柔软的地毯上向自己走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伸出手,滑腻的指尖触碰到自己胸前的衣襟。
“啊!!!”
垂死病中惊坐起,孟离终于触电似的跳将起来夺门而逃。胸前仿佛还沾着一滴洗澡水,恶臭与幽香夹杂着钻进她的鼻孔,让她一阵眩晕。
“八谷!八谷!”
回答她的只有阵阵丝竹管弦和娇声调笑。
她凭着记忆朝楼梯的方向狂奔,一扇扇房门砰砰地在她身后敞开,每一扇门里都传出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诱惑男声。
“我不好看么?”
“你怎么不脱衣服?”
“你跑什么?”
“……”
那楼梯明晃晃地就在眼前,然而无论孟离怎么跑,都接近不了分毫。甚至那楼梯眼见着越来越小、越来越虚无,最后竟渐渐看不见了。
鬼打墙?循环路?无限延展不知处?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这里做什么?
随着直击灵魂的六问,孟离感觉自己掉进了盗梦空间。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整座环楼里的灯火刷地熄灭了,只有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幽幽蓝光在闪烁摇曳。
鬼吹灯。
孟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你跑什么?!”
一声晴天霹雳的怒吼在孟离的身后响起,如困兽嘶吼,若雷霆震颤。
那声音里仿佛有胶水似的,孟离忽然又感觉自己的脚在地上生了根,半步都移动不了。
她梗着脖子,艰难地缓缓转过上半身,却看见刚才隔间里那个男人正赤条条地站在身后不远处。
只是与刚才不同的是,那个男人的皮肤已不是雪玉般的光滑白皙,而是腐烂的苍绿蜡黄,眼珠子里浑浊一片,嘴角向下耷拉着。
那肚皮鼓得像是里面塞了个磨盘,黄绿色的液体在里面咕噜噜直打转。
砰的一声,浓浓的恶臭瞬间把孟离裹了个严实。
“我……不……好……看……么……”
男人的声音......扎扎拉拉,如枯骨绞肉。
“hhh……”
孟离做了个“好”字的口型,却发不出后续的声音。她手心里全是汗,两只手握紧又松开,只想找个什么东西先丢过去,然后再转身跑掉。
对啊,丢东西!我不是会丢“手雷”么?
她想起自己曾在锁妖塔里徒手放光弹,把群妖炸飞的情形,顿时心里一喜,回忆着当时李荷念的那两句“芝麻开门”一样的口诀。
然而搜肠刮肚了半天,她却只想起“丹田”俩字来。
哎!不管了!先甩他娘的!
孟离深吸一口气,想要铆足劲,不料却猛吸了一大口臭气进去,差点呛晕过去。两只手也没甩明白,只是伸出去略抖了抖,跟洗完手甩水珠子没区别。
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光球霹雳弹甩出来。
完了,还是快跑吧!
“救命啊!!粽子啊!!!”
孟离撒开腿,尖叫着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身后的男人穷追不舍,沿路留下一溜黄绿腐臭的尸液。
周围的隔间渐渐变得矮小,最后竟缩成了一副副棺材。
排列齐整的棺材板不住地抖动着,有的吱呀开合,有的从缝隙里探出白骨森森,有的砰的一声四敞大开,干瘪灰绿的干尸如装了弹簧一般跳了出来。
孟离边跑边忍不住回头望,结果看见后面密密麻麻的干尸,潮水般地朝自己涌来,不禁头皮发麻。
忽然,她感到脚下一塌,脚踝处一阵刺痛。
她跌了个趔趄,啃了一嘴腥臭的泥土,回头看见自己的脚居然深陷地下,被一只骷髅紧紧咬住。
身后的腐尸男人几步就要跑到面前......
孟离使劲往外拔了两下腿,却感到那疼痛钻心刺骨,仿佛骷髅那两排牙齿都嵌进自己的骨骼里。
粘腻的长手再度朝孟离胸前的衣襟伸过来。
孟离闭上眼睛,心一横,希望这个游戏能赶快重启,最好死了之后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嚓!”
透过眼皮,孟离感到眼前闪过一道夺目的白光,紧接着脸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脸上。
啊啊啊啊啊!!!
孟离赶紧伸手抹了一把脸,一睁眼,却看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只雪白的鞋子,鞋子上面是一个修长挺拔的男子背影。
那男子双腿修直而纤长,腰肢瘦而有力,一条同样雪白的大氅无风自鼓,上面用灵力凝成的金丝绣着北斗星阵。
手中长剑寒光凛凛,粘腻的尸液在剑身上完全落不住脚,直沿着刃尖缓缓滴落。
“伤得严重么?”
他缓缓偏过脸,剑眉飞斜,漆黑深邃的眸子如同北极星般明亮,鼻梁高挺,嘴唇色淡而薄,棱角分明的下颌阳刚却不凌厉,神情清冷却不苍白,端的是一副超然世外、清尘脱俗的神仙模样。
孟离看得呆住了,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叶、叶浔?又一个叶浔?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句魔咒:从此我看过的男人都像你。
“怎么?两年不见,连话都不会讲了么?”
两年不见?跟谁两年不见?我跟你不就一天没见吗?
孟离稳住心神,略略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人,发现他大氅上的北斗星阵溢彩流光,虽是第一次见,但不知为何却感觉莫名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