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不分青红皂白便行凶伤人,害他心爱的女儿落下此等羞于启齿的残疾的祸首,他绝不会轻饶。
和他犯下的罪过相比,方才那止血救人的功,根本不值一提。
“来人!”怒喝一声,马吉指向一旁的男子,语气冰冷仿若死神,“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闻言,男子苦笑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畏惧,而是一如既往的仇恨和不甘:
“狗官,你罪恶滔天死有余辜,若不是这个女人忠心护主,替你挡了一刀,你早去黄泉给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百姓们赔罪了!是她这个以命护主的愚仆让我乱了阵脚,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害人凶手压下去?!”闻言,马吉怒火难平的心被绞成了一团乱麻,他不厌其烦地冲左右挥手道。
家、国、天下……他第一次感到迷茫无措,不知这父女情,君臣义,臣民情,哪个大,哪个小,哪个重,哪个轻。
他一心为民,女儿为命,在心与命之间他难择其一,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百姓误会,会被百姓以死相逼,会被百姓伤了自己的“命”。
他矛盾至极,心乱如麻,男子的身影虽然消失在了视线中,但他的话却仿佛魔音一般,在耳畔缭绕不散。
“丞相,您要进去看一下吗?”大夫小心翼翼的声音拉回了马吉的思绪,他忙冲回医馆,“看,当然要看!”
“不好了不好了,容昭仪小产了!”一群宫女从仁明殿前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叫。
赵风手拿娘亲送给自己的荷包,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父皇突然带着一群人闯进了仁明殿。
“你说,容昭仪的孩子是不是你害死的!”不多时,里面便传出了父皇火冒三丈的声音。
“不,不是臣妾,臣妾冤枉啊!”娘亲带着哭腔的声音紧接着传出,让赵风心上一紧。
娘亲是他最爱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即使是父皇,也不行!
思及此,赵风冲进仁明殿,刚要保护娘亲,却被二人接下来的对话,生生定在了当地。
“不是你是谁?!”
“是他!”娘亲道,转身指向刚迈进门槛,不明所以的赵风,她笃定开口,信誓旦旦,“是风儿!那个装有麝香的荷包,是风儿送给容昭仪的!臣妾根本不知情!”
“风儿?”父皇不假思索,冷哼一声,道,“他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懂什么?!”
“他懂的,他什么都懂!”娘亲擦掉脸上的泪痕,走到赵风身边,一把夺走他手中的荷包,“风儿,娘亲不是送了你两个荷包吗?另一个你弄到哪里去了?”
“孩儿……孩儿……”赵风年纪尚小,不知这背后的机关阴谋,如实道,“孩儿送给了容娘亲了……”
“怎么样?”得逞一笑,娘亲转身对父皇道,“刚得知容昭仪怀孕的时候,风儿就说,怕父皇有了其它孩子就不疼爱自己了,之后,还向李太医打听麝香的作用,只是,臣妾没想到,他竟……”
说到这里,娘亲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嚎道:
“天哪,这究竟是臣妾造了什么孽啊!”
“风儿小小年纪,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不信。来人,宣李太医!”
不多时,李太医赶到,按例向父皇娘亲行了一礼。
“李太医,风儿可曾向你问过麝香的作用?”父皇道。
“是,”思索片刻,李太医道,“皇子确实问过,微臣还以为他只是好奇香囊中的香料……可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
父皇大惊,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身子撞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低下头,用手扶了一下椅子,这才勉强站稳,再抬眸时,眼中已满是失望和痛恨。
“风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恶毒!今日你害死自己的兄弟,来日,是不是就要弑父夺位了?!”父皇哑声道,一挥衣袖,两个守在门外的侍卫冲了进来。
赵风后退一步,一脸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成害死容昭仪孩子的凶手,香料的事,是娘亲让自己问的,那个荷包,也是娘亲让自己送过去的,娘亲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她可以为自己作证的啊!
想到这儿,赵风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扑向一旁的娘亲:
“阿娘,孩儿没有害人!阿娘救救孩儿,阿娘跟父皇说清楚啊!”
“你如此恶毒,娘亲也救不了你……”叹息一声,娘亲陡然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她身上甩开。
这一甩,如利刃穿心。
赵风跌坐在地上,后知后觉地抬眸,望向曾经让自己视为整个世界、血浓于水的人,有什么在眼前越来越明朗,当真相赤裸冰冷地浮现在眼前时,他如遭雷击。
不,娘亲是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娘亲绝不会利用我,娘亲绝不会让我当替罪羊,娘亲绝不会,让我替她去死!
“把这个孽子,打入死牢!”
他拼命摇头,似乎在努力抵制着什么,直到侍卫的手按住他的肩膀。
不,不会的,娘亲不会这样对我的!
“不会的!!!”大叫一声,赵风从梦中惊醒。
又是这个梦。
十年前的那件事,已经成为了梦魇,在无数个孤寂冰冷的夜晚,变本加厉地折磨着他。
扫视四周,自己正趴在桌子上,桌子上摆满了酒壶和酒杯, 东倒西歪,桌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映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