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钟璟的过往(一)(1 / 2)杨黎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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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璟学习成绩不好,钟建国不在意,用他的话说,自己唯一的女儿性格懦弱,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责任,性格谦和是好,可是人际交往方面就差强人意了。

这几年,家里的生意如同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要说门庭若市,那还是有些算不上,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那就是实打实的不见血的沙场。

而自己,总是那个站到最后的人,倒在自己前面被自己踏上几脚的那也不是没有,每每想到这些,钟建国总是闲情惬意的抽上一根烟。雄心壮志也好,野心勃勃也罢,我钟建国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用不了几年,这小小的一个县城岂能容得下我。

如今自己好歹也是人缘广济,在县城里好歹能说上话、排上号了,再给个两三年经营,排在最前面那一批人总该有我了吧。女儿学习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女儿健康成长,以后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给不了的?

作为母亲的沈蕊时而唠叨上两句,但是内心里也并不期盼着女儿能光耀门庭,非要上一个清华北大才好。

老钟和自己也不过是高中毕业,可是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有几个人可以上到高中呢?女儿虽然成绩平平,可还是考上了高中不是,虽然让钟建国花了几个钱,可这点钱和女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呢,女儿会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看过了外面的风景,再回到这个风景不算旖旎,交通大体便利,人口不算众多,空有四季之说却无分明的小县城里,回到自己和老钟的羽翼里,找一个本分的男人,结婚生子,大体上也是一辈子吧,比起自己那个年代,应该是幸福了很多吧。

吃过晚饭后,可以和老钟溜达着到女儿家里,一起去河边的公园散散步;忙碌了可以打个电话直接到家里吃饭,自己好好下厨坐上个一大桌子;等以后女儿有了孩子,自己做了姥姥,出门没几步就到家里,家里家外照看着,自己家的闺女可不是要自己多照顾些,别人哪会想自己一样那么用心。

再者说,自己最讨厌坐车了,哪一次坐车不吐个昏天黑地,女儿以后嫁远了,探望都是一个问题,这些年里,自己不是一次也没回过平乐镇,自己念叨了几年的老宅临终经不起风雨倒塌了不还是建国一个人回家处理的……

钟璟本人,那就更不在意了,对于钟璟来说,学习根本不是自己的强项。在钟璟的记忆里,一直就是搬家、搬家、搬家,嗯,到目前为止,已经搬了三次了吧。

小学一年级留了级,还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里。上学的人少,同龄的孩子更少,几个年纪的孩子挤在一个破败的小教室里,一起上课。

一年级刚刚毕业,也就是在小假期里,一家人从南山村搬到了平乐镇。

小钟璟带着一丝一时摆脱不掉的土气,入学之后,难免被同学嘲笑孤立,有的模仿声音、装腔作势,嬉笑玩弄。

好在钟璟本人并不在意,每天没心没肺的过着,早上吃过早饭,走上十分钟就是自己的学校。

上午四节课,而且每天都是主课,像什么语文数学什么的,钟璟往往会一直开着小差,然后在临近放学的十分钟回过神来,准备着下课铃响后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妈妈在家已经做好了饭菜,爸爸此时应该也快到家了吧。

中午难得可以休息一会,然后继续返回学校,有时候,钟璟会绕着走上另一条路,可是满打满算,也不过就那两条路而已。

下午有自己喜欢的美术课和自然课,还有讨厌的体育课,为什么说体育课讨厌,可能就是因为孤独吧,面对同学们的孤立与嘲弄,钟璟总是一言不发,久而久之,同学们也感觉到没意思,有些孩子试着去接触钟璟,钟璟也没有表现出这个年纪里该有的热情,因此钟璟也有了一个小哑巴的外号。可是在钟璟看来,同龄的他们不过都是一群傻瓜而已。

在平乐镇上一直生活了五年,钟璟走遍了每一条街道,往来上学的道路不知往返了多少次,钟璟仍是孤身一人,她没有感觉不妥,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可以一个人走遍大街小巷,一个人静静的欣赏着小镇的特有风光。

说钟璟没有朋友可能不太恰当,因为还真的有一个,刘阳应该可以算的上。

平乐镇有一个流传许久的传说:相传释迦牟尼还是善慧童子之时,为了修得正果,参透佛法,曾行脚万里,披荆斩棘拜访修行人,经川西竹海时,偶遇燃灯佛修行于此,于是每日莲花供奉燃灯佛,燃灯佛为此感动,在绝壁下授记善慧童子说:“善男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说毕,一道红光火烧天边,照亮了整个古镇,红光笼罩古镇3天3夜。

燃灯佛是为释迦牟尼授记的佛陀,在此地度化了释迦牟尼,所以后人就给这片绝壁之地取名“佛话今生”。

钟璟这几年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进山拜佛的人增多了,自己又不止一次的听到了绝壁的说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钟璟终于在一个星期天里踏上了寻壁的道路。

小镇民风淳朴,从来没有过鸡鸣狗盗之事,因此,家长对于孩子们的约束、管教相对松散。

钟璟沿着大人们烧香拜佛的路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一阵哭声,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一个差不多同龄的小男孩。

“你在这哭什么?”钟璟询问道。

听到身边有人出声询问,小男孩终于止住了哭叫,一看到是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脸色瞬间发白:“你是不是鬼?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小男孩又开始鬼哭狼叫起来,还一边嘟囔着,“哪有什么佛陀啊,都是骗人的,妈妈说得对,这里真的有鬼啊。”

看着放声哭泣不知所措的小男孩,钟璟脑袋都有些大了,果然,同龄的他们果然都是傻瓜。

“哎,那个,你别哭了你,我不是鬼,也不会吃了你。我现在要去找石壁,就是你说的佛陀。你呢,看见没有,就沿着我身后的这条路一直走,就回到镇子上了。”钟璟边说边指了指,时间宝贵,不能在这浪费太多时间。

钟璟说完之后,就打算转身离去,谁知道小男孩停止了哭泣,嘟囔着我也要去。

钟璟只能给了个白眼,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你真不是鬼啊?我妈说这个山里有鬼,专门骗小孩吃小孩的?”小男孩提了提脚步,追上了前面走的钟璟。

钟璟停下了脚步,恶狠狠的盯着小男孩:“你妈没告诉你不要跟着鬼吗。”

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钟璟,小男孩怯了场,“你不是去找佛陀吗?哪有鬼敢在白天里出现,还要去找神仙。我看你也不像啊。”

钟璟懒得理会他,转身继续走,威胁小男孩道:“不要和我说话。”

小男孩兴许是被钟璟的气场吓到了,当真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的跟在钟璟身后。

山路崎岖却也相当宽阔,小道旁边的竹林里鸟儿争相鸣叫,钟璟的心情也轻松愉悦了起来,看着旁边的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为什么要到这来?”

“我叫刘阳,太阳的阳,不是洋鬼子的洋。”叫刘阳的小男孩愤愤的说道:“他们都说我是胆小鬼,还说我是小洋鬼子,我才不是,他们还都不和我玩。听别人说山里面有一个佛陀石像,特别灵验,我就是来求求它让他们不要欺负我。”小刘阳委屈道。

“那你哭什么?”钟璟想不明白。

“刚才那边的草里有动静,我好像看到了一条蛇,所以……”刘阳委屈的低下了头。

“那你就不知道跑吗?”钟璟的声音高了一分。

“我忘了。”小男孩把头扭过去,不敢看向钟璟。

钟璟撇了撇嘴,可不就是个胆小鬼吗?哪里有错。

两人迈着小脚步,蹬蹬呛呛的向前走着,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小刘阳胆子小,嘴可不笨,一路上跟在钟璟后面小璟姐小璟姐的叫着。

终于,两人到达了那面石壁,平淡无奇,是的,在钟璟的眼里就是平淡无奇。钟璟没有失望,只是好奇,一时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另一时的好奇心立马又被勾起,为什么有这种传说呢?钟璟不去多想,传说就是传说,也许是骗人的呢。

刘阳毕恭毕敬的朝着石壁鞠躬,嘴里还碎碎念的嘟囔着,祈着愿。

逗留了许久的两个孩子,开始原路返回,小钟璟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发现了一处风景宝地。

小刘阳则是一路兴奋,又蹦又跳,在刘阳的心里,自己已经拜过了神仙,现在有了神仙的眷顾,明天上学那帮坏同学再也不敢嘲笑、欺负自己了。

到了两人相遇的地方,刘阳蹭的一下躲到了钟璟的旁边。钟璟心中哀叹,还不是个胆小鬼。

两人的家里并不远,相同的一条街,一个学校,刘阳比钟璟小上一岁,正在上三年级。

从此以后,学校里都知道沉默寡言的钟璟后面有了一个跟屁虫,钟建国和沈蕊看到自己的孩子终于交上了一个朋友,内心里相当高兴。

钟璟小升初时,钟家举家搬到了相隔百十公里的县城,临行时,刘阳前来帮忙钟璟打包行李,为钟璟送行。

钟璟笑着说:“以后胆小鬼考上高中了到城里上学了就来找姐姐。”

刘阳只是点头。

那应该就是最纯真的友谊了,也是钟璟在平乐仅有的回忆。

……

班级里突然来了一个乡下丫头,相貌平平,成绩平平,钟璟刚进到教室,面对着五十多好人投来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局促不安。有审视、有好奇,还有的开始窃窃私语,沈蕊很用心的给钟璟添置了一套新衣服,可是仍没有打消钟璟刚刚入学的抵触与不安。

学校更宽广了,教学楼更高耸了,还有一个很大的足球场,在钟璟看来,已经比原来的小学大的太多了。

“你是从那个乡下来的?乡下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上学了?”

简单的话语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歧义,钟璟愈发的沉默寡言了。

三年啊,初中有三年啊,一想到要在这里度过,钟璟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钟璟融入到了城市,没有?只是不得已而已。

同学之间总算是熟悉了过来,钟璟也在另一个转校生进来之后被解放了出来。

钟建国的生意已经开始红火,慢慢的,沈蕊开始给钟璟买专卖店的衣服,专卖店的鞋子。城市有城市的好,钟璟吃到了很多从前从来没有听过见过的东西,穿上了更漂亮的衣服。

在家里,完全就是一个小公主。在学校,钟璟的衣服鞋子比同班的人都好了,开始有人羡慕起自己来了,耳边也没有了胡言乱语,钟璟开始和同学们接触,交往,可是真正走进内心的没有。

再一次搬家,是钟璟升上高中,从七十平的小屋子换到了一百多平的大三居里,还是小县城里仅有的高层,钟璟有了一个飘窗,有了一个大大的书柜,虽然没有几本书。还有一个大大的床,床上了一个比自己还高的大熊。

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钟璟本着一家吃饱,其他人与我何干的念头在这个小县城里活的自由自在。

钟璟没事最喜欢听钟建国念叨从前了,虽然钟建国的生意越做越大,可是在家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

钟建国每次说起从前,总会叫着钟璟过来,坐在自己身旁,然后点上一支烟。

沈蕊也会给足了面子的出来,一同坐在沙发上。

“以前啊,日子苦啊苦,是真的苦啊。当初我上初中的时候,学费才几块钱,可是家里就拿不出来,当时你爷爷、奶奶哪有什么工作,好歹家里就我一个儿子,靠山吃山,每年就靠着那几块地养活,饿不死也吃不饱。

“那年刚好是有人去咱们山里采矿,年轻不知道对错的我就去偷人家机械上拆下来零件,偷偷跑到镇上去卖,好歹凑够了学费,这才入了学。”钟建国每次说到这,都会给钟璟叮嘱一番,“咱家现在可不需要你偷鸡摸狗啊,学费还是有的。”

钟璟总会频频点头,附和着知道了知道了。

“好歹上完了一年,到了第二年呢,矿场的效益不错,你爷爷奶奶都进了矿上给人出苦力,一天能拿上个一块钱呢。”

“那时候,几块钱可不少了,非要让你爸爸也进矿上打小工。好说歹说是不同意我再上学了。最后还是矿上的一个小领导说上学吧,上完了出来有出息,等到毕业了拿个几十块钱的工资是没问题的。”

“这领导一张嘴啊,就是管用,你爷爷再也不挡着你爸上学了,就这样一路初中毕业。毕业那年呢,你爷爷不行了,我本来也不打算继续上下去了,就准备去矿上上班,这个家总的有个人来扛不是。”

“可你奶奶不同意了,非要逼着上高中,上就上吧,那时候的高中和现在的可不一样,那时候上完了初中的都少,更别说高中了,你爸我每次去学校就是带上一袋子馒头,有时候兴许还能带上一瓶子咸菜。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你妈妈的,你妈妈那时候漂亮啊。男同学一个一个排着队追,愣是没一个追的上的。”说到这,钟建国总是要得意一会,使劲的抽上一口。

沈蕊在旁边笑着不说话。

等钟建国把那一口烟吐完,继续说道:“他们不行,我上啊,我就跑到你妈面前,喏,这个咸菜给你吃。你妈当时就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沈蕊就会接上一句:“当时我就想,这是哪里来的傻瓜啊?”

“可不是,后来不还是被我的咸菜追到手了。”钟建国哈哈大笑。

后来,钟建国也进了矿里面工作,沈蕊就因为生钟璟在家呆了一年,钟璟出生后,换做奶奶在家带孩子,沈蕊也进了矿上,好歹家是撑起来了。

钟璟就记得小时候,每天吃完晚饭后,爸爸总是端上一个接满热水的盆子,蹲在地上给妈妈洗脚。

爸爸呢,每次妈妈洗完之后,用妈妈用过的略带温热的洗脚水,把自己的脚泡上。爸爸说妈妈跟着他受苦了,以后一定让她们幸福。妈妈总是傻乐的笑,钟璟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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