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奉旨出使西域两年多,月前刚回到长安。今日却是一帮故旧友人邀他登高赏景,顺便为其接风洗尘。酒意正酣之际,席间有人谈论起近来西北边塞又起烟云,匈奴屡屡犯境的事来。那雄壮大汉正是军中一员裨将,名叫张进,有故旧袍泽在边军轮戍,几日前有军中战报,那些曾经共过生死的兄弟大多已在几次战袭中罹难。心中一直悲愤,刚才听得几个文官引经据典陈述两国战和利弊,听到朝廷之上竟似有大半主张继续绥靖和谈声音,再忍不得,这才出言激辩。虽然大家平日也算是朋友关系,此时争论起来,却未免有气愤夹杂。
那几个文官却不以为然,其中名叫苏未名的是光禄寺的一名属官,缓缓把手中酒杯放于几上,微捋须髯温言说道“大人所言正是。想朝廷几十年来开边贸、和亲匈奴单于,换的两国和平,比起战争来,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小的太多了。此正是算于庙堂,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啊!”
又转头对张进说道“张将军不必如此激进,为国捐躯正是行伍之人的职责,虽然戍卒的死亡令人痛惜,但是他们以血肉换来的短时安宁,也是值得的。至于血仇之报,将来王朝强盛了自然会为他们讨还的。”
其余几个文官也随声附和就是就是。
张进闻言还待再说,王恢摆了摆手“张将军无需再言,今日吾等只需饮酒叙情,后日朝会之上,本官自会力谏,哼!那些个草原狼子,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余音未落,忽听帐外有人哈哈大笑几声,桀桀如夜枭:“哈哈,讨还?血偿什么?我们草原勇士还从没怕过谁来!”
然后帐内诸人听到帐门口几个家卫和人阻拦争执的声音。
那张进与几个武人早已按捺不住怒火,不等王恢示下,率先奔将出来,余人随后。
却见帐外长草秋围平地之上,有几匹大黑马,七个彪形大汉围绕一人,此时百草微黄,秋风肃紧,吹翻起这几人身上所穿灰色兽皮大氅的毛领边,一股彪悍铁血气息迎面而来。
那张进性急,大喝一声:“呔!刚才谁在狂言?尔等是什么人?”
却见当中那人,神情倨傲,冷哼一声道:“是我说的又怎样!我们草原勇士从不讨这些口舌之利,只在刀尖上论高低。”
原来此人名叫也力胡,是匈奴单于身边的亲近之臣,此次奉命前来汉庭出使,一来是为了给汉帝献上重阳节贺礼,二来是探看朝廷对此次边疆战事的态度如何,以便讨价还价,这也是匈奴人一贯的伎俩了。
他们这一行人在长安驿馆已经住了多日了,等待天子召见。只是朝堂之上对匈奴人这次寇边的态度很不明朗,几个重臣都没有发表意见,皇帝陛下也是态度暧昧不明,因此召见便耽搁了下来。
对此,也力胡并不担心,此人非常熟知几十年来两国外交历史,熟稔谈判桌上的各种权谋手段,自诩对汉人了解的非常清楚。因此,来之前对大单于珺宸夸下海口,此番定要为草原征得最大利益。在他看来,汉庭还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商议让步多少的问题罢了。拖地越久反而越对自己有利,得到的利益也会更多更大。
另外,他却还秘密肩负另一项重大使命,这几日暗中活动下已经渐渐有了眉目。因此心情舒畅,今天带了几个随从来城外纵马高塬,领略一下汉家江山的风物。
不想听得此地居然有人在痛诉匈奴人暴行,说什么要血债血偿的话来,此人素得单于珺宸宠信,心高气傲自负得很,哪的服气,因此口出大言。
却不知,只因此人一番诳语,风云起,雏龙聚,天下几番血雨,他年烟波回首处,只在今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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