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条白草灰线,细细长长,延伸向城门。
魏凉在中途捡到瘫倒的朱莺,只对他说“西南方,直道”五字,人就累昏过去。
魏凉把她托给街边的驿站,留了魏家的令牌和银两,便再次启程。
他开始还能感到腿脚发重,痛,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好像机械的拖着两条腿,拼命的往前移动,筋被扯裂,骨被折断,都还在往前移动。
人追马车,血肉之躯。
他能听见自己身子的错位,咯吱咯吱,他却不敢松那一口劲,齿关咬得狠,怕一松,自己就再爬不起来。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辆马车,守城的侍卫根本不拦,眼看就要驶出王城。
魏凉猛地齿关咬破,拔出身侧佩刀,抡臂往前方一掷。
砰,金铁之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刀尖没入地砖半尺,刀身倒竖,惊得马蹄高扬,车停住。
“谁!”车上二人同时低喝。
夜色里,城关处月光如雾。
一位少年挡住去路,雾气里目如寒星,几欲刺穿二人的心脏。
他拔刀,擦了擦刀身的灰,然后刀光折射的瞬间,刀尖就逼到了车夫的喉颈。
“车上何人,如实道来。”
他语调不重,却话里锋利,比刀光更甚。
姜攸压了压蓑笠,掩好面容,压着嗓子道:“魏小将军,连王城侍卫都不敢拦的马车,你敢?”
魏凉挑眉:“巧了,我就敢。”
姜攸进退两难,少年出现在此地,他虽疑惑,但不意外,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事情闹大,还让魏家插手。
最好是少年知难而退,皆大欢喜。
姜攸打量少年,身边没有马,腿脚的弧度古怪,有部位白森森的。
“你骨断了。”姜攸换了温和的语气,劝,“赶快找人医治,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再说了,你前因后果都未知,莽莽撞撞的,焉知未有冤枉?”
“好,那请让后厢中人回我几个问题,冤不冤枉即知。”魏凉刀尖不退,寸步不让。
姜攸纠结,后厢一个南越的人牙子,一个昏迷的女子,保管露馅。
他遂狠心,将难度拔高:“好,我让小将军检查车也行,但除非,小将军给我跪下。”
魏凉有本能的一愣。
这种话,以他的身份,确实连听都很少听过。
见少年犹豫,姜攸松了口气:“男儿膝下有黄金,小将军三思,还是快快让路……”
“我不愿枉害尔等性命,仗刀伤民,与罪同。如果这是你唯一的条件,好。”魏凉忽的打断姜攸,手臂扬起,将长刀插入身侧砖地。
然后袍衫一撩,他跪下了。
腰杆笔直,瞳仁雪亮,他把自己跪成了月光下的刀,无锋却利的刀。
姜攸僵住。
能让这少年跪的人,王城中屈指可数,他却为了一个女子,向为奴的车夫跪下了。
弯下膝盖,折断骨,抛弃了长刀,也要来带她走。
这样的魏凉,让姜攸陌生,更让他害怕。
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意,世间任何规则或者道理,都不许忤逆。
“你和她,冤孽啊,以后要出大岔子的……”姜攸长叹一声,瞬间萎靡下来。
在亲手送走女儿那年,他就堕往了地狱。
却没想到年轻一辈,会注定比他,堕往更深的地狱。
城门之上,白惨惨的月光里,姬照默默注视。
四周跪的宫人大气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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