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十四年。
这一年,天下大旱,田地间几乎颗粒无收。
上千上万人流离失所,从家乡逃到京都。他们个个面黄肌瘦,已经十天半个月没洗澡,全身脏污。
京都内的贵族人家唯恐避之不及,偏有一户恰恰相反,不仅不设人驱赶这些贵族口中的“贱民”,反而开设粥棚,京都中各个街口都设,米也是好米,每日熬的稠稠的,由难民排队领取,且并不限量。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毕竟谁人不知宁国公府百年世族,开设粥棚的这么些钱财,旁人看来或许难以承受,也许在人家国公府眼里便算不得什么了。
让人称赞的是,这开设粥棚的一切事宜,皆由府中嫡女宁微禾一手操办。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娃,能在同辈女子还在家刺绣喝茶的时候将事情办得如此妥帖,当真是令人叹服。
那些接受宁家恩惠的难民们莫不对宁微禾感恩戴德,虽那粥每人每日并不限量,百姓却并不得寸进尺,每日能省则省,在他们看来,给恩人省下粮食,或许就是他们现在能报答恩人的唯一方法。
一时间,京都中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议论此事的。
嫉妒有之,欣赏有之,钦慕有之。
而那位人们议论的主人公此刻却正倚在贵妃榻上,手持一卷《六国论》看得入迷。
因是在自己屋子里,她穿的随意,一袭素衫,可若你仔细看,便能看出那料子是当下最时兴的云锦,这料子以五色绒为之,亦有花木禽兽各样,精者甲他郡,湅之水不败,渍之油不污,可与尧时海人争妙也。
满头乌发只用一根碧玉金步摇松松挽着。三千青丝倾泻在腰间,色泽宛如上好的丝绸。
榻上放着一方小矮桌,桌上,用琉璃盏盛放的樱桃酒酿泛着清凉的红色,碎冰浮在其中,看着便觉可口。
六月的天酷暑难耐,日头高高挂在天上像是要把万物融化。
侍女玉笙掀开帘子从外面进来,她与宁微禾一同长大,知主子不喜脏污,用手中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往里屋走去。
进去先福了福身,玉笙开口道,
“小姐,夫人叫您去她屋里一趟呢。”
宁微禾听了这话,将手中竹简放下,看了看屋中摆放的金壶滴漏(古代一种计时工具),看书看得入迷,不知不觉竟已至正午。她抬手按按太阳穴,问道,
“母亲可是让我去陪她用膳?”
听得这话,玉笙眼中闪着佩服的光芒:
“小姐好生聪明,奴婢从夫人屋里出来时,正听得夫人吩咐多做几道小姐爱吃的菜呢!”
宁微禾抬了抬手,玉笙马上上前扶着她从榻上起来。
主仆二人收拾一番便去了佛香阁。
屋内,宁微禾的娘亲,宁国公府的大娘子一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到了,上前拉着她的手坐在饭桌前,嘴上唠叨着,
“看我的蛮蛮这几日因着粥棚这事都忙得瘦了,小脸上的肉都没了,看的娘亲好生心疼!“
蛮蛮是宁微禾的乳名,宁夫人疼爱女儿,觉得蛮蛮唤着亲,即便她如今已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也不肯改口。
宁微禾无奈,看着母亲这唠唠叨叨的样子失笑,打趣道:“母亲别生气,要是因为蛮蛮气坏了身子,父亲只怕要好好审问我呢!”
屋里的侍女嬷嬷听了这话,憋笑憋得辛苦。
看这情景,外人面前一向端庄的宁夫人红了脸,佯装要去打她: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竟还敢打趣你的爹娘了!“可这嘴角甜蜜的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住。
在饭桌前坐定了,宁夫人便往宁微禾碗里夹菜,便对她说:
“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我,说你主持开设粥棚一事干的甚是妥帖,传到了皇上耳中,要你明日到宫中拜见。”
听得这话,宁微禾一点也没见惊讶,放下筷子:“女儿晓得了,明日便去。”接着又拿起筷子,母亲这屋里的饭菜做的甚合她的胃口。
宁夫人观察着女儿的神色,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蛮蛮,我知你和你姑姑感情深,可那事……”
“啪”宁微禾放下筷子,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却仍然是恭敬的,
“母亲,我吃饱了,粥棚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吩咐,我先回屋了。”
看着宁微禾这幅模样,宁夫人知道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听
宁母叹气,“罢了,我知你有分寸,回屋去吧。”
宁微禾走后,宁夫人身旁的嬷嬷上前劝慰自家夫人:
“夫人也不用太过忧虑,小姐性子沉稳,知道该如何做。”
宁夫人点头:
“我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我如何不知,可她一遇上她姑姑的事,什么温婉、规矩便都要抛到一旁去,这孩子啊,太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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