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云淡淡地道:
“我接受。但是我要提醒你们一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还剩下五个小时,那是最后的期限。在那之后,如果你们不是靠合力,而是靠分开而且故意修改时间和坐标的不尽心的方式推动陨石的话,那么我们所有的世界,都有可能毁灭。”
五个小时。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只有五个小时。
我们所有人,都只剩下了五个小时。
如果我还是坚持要在胡淑宝恢复之后再参与僵尸世界的陨石对抗计划的话,那么,我们所有的世界,都很有可能面临毁灭。
是恢复胡淑宝,还是选择承担死亡的风险?
那一刻,我彻底动摇了。
我拉着胡淑宝离开了地下基地。在朱清云的命令之下,胡淑宝的记忆当然很快就被封印住了,她的好感度又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但是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好感度,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上升了。
不管我们采取什么样的对策,不管我们对胡淑宝怎么好,怎么让她感到开心和亲近,胡淑宝的好感度,都是原地踏步,仿佛触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瓶颈。
齐妙忍不住道:
“说不定来一炮就好了?”
我摇了摇头,痛苦地坐在布尔津河滩边的一块石头上,苦恼地抓着乱发,道:
“没用的朱清云早就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在虚拟的世界里,小宝她肯定早就已经被不知道多少次地哎!那剩下的百分之零点零一的进度条,代表的是朱清云在胡淑宝的心里的阴影残留,是朱清云对胡淑宝大脑操控剩下的一丝违和感,或者说,副作用,让她产生一种我们是虚假世界的虚假人物的猜疑只有消除这一点猜疑,才可能成功,否则,胡淑宝不管怎么有好感度,她都觉得这一切是虚假的,可能有一天会突然失去这就像汤姆和杰瑞一样,不管多少次你看起来好像要追到了,可是却永远也追不到可恶啊!!!”
我痛苦地抱着头坐在河畔的石块上,迎面而来的强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的情绪极其地烦躁却又自恼,几天来的努力。几天来的努力,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摔碎,就像是一个即将落入水中的精美水晶杯,最后,却是轰然炸成了一地的碎片。
胡淑宝悄悄地走到了我的身旁,然后在我身旁的岩石上坐了下来,她两手托腮,眯着眼打量了我一阵后,有些不耐烦地道:
“喂,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再带我去看清云大人啊?”
听到胡淑宝的声音,我的心中突然一阵没来由地刺痛,我的喉头一阵哽咽,这些天来内心的压抑与悲伤一瞬间都在这一刻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猛地张开了双臂,将坐在我的身旁的胡淑宝狠狠地抱进了怀里。
滚烫的泪水顺着我的面颊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汇聚在下巴上。我紧紧地搂抱着胡淑宝,就好像要失去她一般紧紧搂抱着她。
“对不起小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一开始布局失误,才会害你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搂抱着胡淑宝,不停地道着歉,不停地表达着这些天来我一直忍着没能够说出口的话语。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队长对不起!”
胡淑宝没有挣扎,她任由我紧紧地搂抱着她,脑袋垂靠在她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用手拍着我的背,道:
“我知道的。你已经很努力了,萧十一郎比不上清云大人,也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好了,别难过了。带我去见我的清云大人吧”
胡淑宝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着我的心。
我知道,不管我把她搂抱得多紧,哪怕她在嘴上说她有多爱我。
她都不属于我了。
再也不是了。
她再也不可能对我真正产生感情。
哪怕是一丝一毫。
哪怕我封印她的记忆,让她对我的好感度达到近似完满的程度,那也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并不是真正的她。
从一开始,朱清云就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计算到了,我们不管怎么努力,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他的计算。
朱清云的布局,就是这么可怕。
可怕到,让人绝望。
一直搂抱着胡淑宝痛苦了不知道多久,我才松开了抱着她的双手,缓缓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胡淑宝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道:
“哭完了吗?可以带我去见清云大人了吗?我还要跟你演戏多久啊?”
“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独自一人向着远处的河滩走去。
“那好吧”胡淑宝无所谓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了过来,“反正我也饿了,早饭都没吃饱呢。”
我立住了脚跟,徐徐回头,却看到胡淑宝正沿着石滩,一蹦一跳地向着远处走去。
我轻叹了一声,像个老人一般落魄地转头,两手插在衣袋里,在石滩上迟缓地走动着。河面上倒映着我的脸,我草草看了一眼。
在被风吹乱了的头发下,是一张落魄、焦虑、无奈而无助的脸。
“萧十一郎,你怎么了?”林雅月追了上来,在我的身后问道。
“让我静一静吧,雅月。我累了。”我头也不回得道。
“静一静?可是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萧十一郎,现在的情况下,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个人情绪的低落上了”
“我知道。让我静一静吧,我会把握时间的。”我小声说。“进度条多少了?”
林雅月那边沉默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回答道:
“还是零。”
“嗯。”我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向前走。
当我走到了一条石凳前时,我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了下来,脑袋痛苦埋进地手掌里,在河畔吹着风,任由迎面而来的狂风将我脸上的湿润渐渐吹成干涩。
别人也许以为我是在闭目养神。但是事实上,我却是大脑一片空白,彻底束手无策。
从来没有一次,我竟然是这样的无力。
我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
但是比起失去胡淑宝的时候,此刻这种她就在你的面前,你却拯救不了她的痛苦,却是更加地折磨人心。
一直等了不知道多久,我的前方才出现了细碎的脚步声。
我没有抬头,只是有些心烦意乱地道:
“雅月,不是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了吗,再等一会儿我就过去”
“嘿嘿,小崽子,是我啦。”一道滑稽猥琐的声音传入到了我的脑海中,我微微一惊,有些疲惫地抬起头来,却看到猥琐大爷正拍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旁,脸上还是挂着一副坦然惬意的笑容。
“是你啊,大爷。”我无精打采地道。
猥琐大爷笑看着我道:
“要吃香蕉吗,还是黄瓜?”
说着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两根看起来既不像是香蕉也不像是黄瓜的条状物问我。
我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大爷,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
“年轻人,别这么沮丧,无精打采嘛。”猥琐大爷笑着拍了拍我的背,道。“你看我都年纪一大把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不是心情开朗?”
我苦笑着道: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内心年龄永远十岁啊,大爷。人是有感情的,也是有极限的不是谁都像大爷你这样能够没心没肺整天乐开怀的。都这个时候了,真不知道你怎么还能这么开心”
猥琐大爷笑道:
“这有什么?想要开心,什么时候都能做到嘛。你大爷我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该享受的也享受够了,该看的也看够了,该把的妹子也把够了,还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开心一天也是一天,不开心一天也是一天嘛。”
我揉了揉眉心,苦笑道:
“可是我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活多久,该看到的东西也已经看够了,该体验的也已经体验够了。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却感觉自己已经过了大半辈子。”
猥琐大爷洒然一笑,拍了拍我的背,道:
“哈哈哈,年纪轻轻就别装什么深沉了。什么过了大半辈子,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么精彩,你没看到的东西可多着是呢。别看你把了这么多妹子,攻略了这么多美女,但其实,你根本连什么是爱,什么是爱的本质都不知道。”
我微微一愣,抬起头,又瞥了猥琐大爷一眼,道:
“你知道?那告诉我呗?”
猥琐大爷顿时一愣,然后急忙咳嗽一声,抖了抖胡子,道:
“这个嘛只能领悟不能言传。不过,只要你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是爱的。别看你之前攻略妹子的时候,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连楼都跳了。但是啊,你还只是个门外汉而已啊。”
“得了吧你也就一张嘴光会说而已。”我懒洋洋地道。“你要真有能耐,不然你这把年纪也不会混成这样。”
猥琐大爷眉头一抖,胡须一颤,扁扁嘴,愤然道:
“小崽子,心情不好也不可以中伤人啊。你大爷我向来深藏不露,只是我低调,我不说。”
我笑了笑,道:
“深藏不露?他们说我还曾经是上帝呢。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听到了我的话,猥琐大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轻轻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嘴唇上的细长小胡子,懒散地笑道:
“上帝算什么?你大爷我可是前任上帝。”
我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却没有把猥琐大爷的话当真。
“嘿,小子你还不信是吧?”猥琐大爷愤怒地掐了掐我的脖颈,然后道,“小子,那我问你,你对比风情世界和其他的世界,是不是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我皱了皱眉,道:
“有什么不太一样的?除了有怪兽之外,建筑,格局,制度,人种都一样啊。”
猥琐大爷故作深沉地抖了抖眉毛,道:
“那比如说氛围上?”
我楞了一下,这一次,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风情世界,要比其他世界欢乐很多?”猥琐大爷继续追问道。到了这一步,我的内心终于开始产生了一丝疑惑。
气氛上的不对劲?这一点我当然,早就已经感觉到了。
很显然,比起其他任何的世界,我们风情世界的气氛,都要欢乐、轻快很多。这种气氛,主要还是表现在人的态度之上。
看到我愕然的状态,猥琐大爷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缕着胡须,神秘兮兮地道:
“小子,听说过去悲剧化吗?”
“我听说过安利,去悲剧化倒是没听说过。”我如实回答道。
猥琐大爷重重拍了怕我的背,然后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笑道一阵咳嗽,面红耳赤。
那一刻,看着猥琐大爷脸上那纵横密布的皱纹,我突然意识到,他真的是个老人了。
“去悲剧化”猥琐大爷勾搭着我的肩膀,然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我差不多都快要忘记这个词了。那大概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我算算哎,算了,想不起来了,算了。不过真要说的话,朦胧的印象,总还是有一点的。小子,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的设计者么?嗯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确是。但是这个世界,却曾经不止一次轮回过,你知道吗?你并不是这个宇宙最初的主人,这个世界,是另外一个上帝送给你的。小子。”
我的眼皮一阵抽动,我用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看着林中豹,道:
“你真的是前任上帝?”
林中豹猥琐一笑,道:
“严格来说吧,我并不就是上帝本体啦。而是有着一点点模糊的上帝意识的人而已,就像是你身上的一个细胞,能不能代表你呢?也许可以,因为里面有你的基因嘛,但是仔细说的话,也不能算,是吧?”
“其实呢,上帝这个词,也未必准确。”猥琐大爷继续说道,“用别的词来说的话么,设计者、作者之类的更加适合吧。宇宙是在轮回的,而且哪怕不考虑轮回,这个世界上的宇宙也有很多很多,难以计数当然么,大部分的宇宙都是没有人类的,就跟沙漠一样荒芜,有人类的宇宙,算是沙漠中罕见的绿洲了。当然,只要掌握了制造有人类有生命的宇宙的技巧,就可以创造出很多啦。”
“生命到底是什么?”我喃喃地问道。
“很难形容啦。”猥琐大爷笑着道,“其实嘛,一定要说的话,生命,就是音乐。我觉得这个比喻嘛,是最恰当的。音乐的旋律,你不能太重复,否则就不好听。也不能太杂乱,否则也不好听。生命嘛,就是介于绝对的无序混乱跟完全相同的有序之间的一种看起来有点复杂性的东西,就像是按照一定旋律的音乐。这么说,你懂了吧?”
“这种话从大爷你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我苦笑不已地道。
“那你就当你是在做梦咯。人生嘛,本来就是梦一场。”猥琐大爷道,“再跟你说去悲剧化的事啊。什么是去悲剧化呢?那就是让所有生活在设计者创造出来的宇宙中的生命,都能够完全获得幸福。这可以说是一种有趣的游戏。从前呢,有这么一个上帝,他创造了宇宙,设计了人类这种棋子,然后按照去悲剧化这个目的来下棋,想要达到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很遗憾,一直过了很久,他也没有能够达到这个目标。因为他发现自己陷入到了一个误区里。如果他想要让一个人获得幸福,那么必然要以牺牲另外一个人的幸福作为代价。比如说,一个小孩想要永远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需要牺牲父母的快乐和辛勤劳作。如果皇帝想要别人顺从他,那么别人的快乐就会减少。不管那个上帝怎么想让所有人幸福,达到一个完美的结局,他发现他都做不到。就算全世界的帅哥都能够找到美女结婚,但是也会因为他们死去而感到悲伤。如果让他们生命永恒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无限繁殖,资源很快减少,人口数量很快超过空间容纳和资源数量,于是相互挤压就会导致每个人又变得不快乐。每个人的生命,最后都不可避免地迎接悲剧。但如果让人永生,又不消耗资源,不会死亡,那么那个人却又体会不到快乐,只会陷入到虚无和平淡里,跟死人,细菌没什么区别,快乐的基础也会消失。快乐的基础就是悲伤,没有悲伤,也就没有快乐。这就是去悲剧化迎来的死局。”
“快乐和悲伤从来都是相对的,不是吗?”我叹息道。
“就是这个意思。”猥琐大爷笑道,“存在和区别,其实是一回事。存在嘛,其实就是区别嘛,一个东西和另外一个东西不一样,所以两个东西才存在,如果它们完全一样,连空间位置大小形状历史外貌,功能啊,啥的,都一模一样,那就重叠成一个物体了,无法区分开了。所以其实每一个个体,都是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个体叠加在一起的叠加态啦,只不过那无数个个体都一模一样,所以区分不开,就看成一个啦。”
“一就是无限,无限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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